你懂與不懂，都能過這一生
看完了明朝那些事。
當年明月在後記里說：」每一個人，他的飛黃騰達和他的沒落，對他本人而言，是幾十年，而對我而言，只有幾頁，前一頁他很牛，後一頁就慫了。王朝也是如此。真沒意思，沒意思透了。「大眾接觸最多的影視劇，比如康熙王朝雍正王朝孝庄秘史甚至甄嬛這些，都是長河裡截取的耀眼的小片段。這撈起來的一個個水晶球一般的小片段里，我們看裡面的紛擾，裡面的黃金台，生死場，兒女情長，馬長嘶劍氣如霜。看一部一集就足夠悲欣交集，但從來被打撈集中的點都是這些幾百年一個的厲害人物。影視劇一濃縮，雞湯狗血成分不多哪裡會有受眾。
（萬茜主演 電影 柳如是）
影視劇里的熱鬧我也愛湊。歷史書我也愛看。只是在我有限的讀書經歷里，我都看了什麼？2011年老師推薦過一本民國風度，如同打開了一扇窗。一篇文章講一個人，我再挑喜歡的人物去單獨找書看。我記得蔣百里，儒將風流，我看了知名報人陶菊隱給他寫的傳記。我記得林庚教授，猶記文章里回憶在北大講「獨立小橋風滿袖」時猶如仙人，我看了他研究的詩詞文章。而後看陳寅恪與傅斯年，看章詒和回憶的各種往事，五體投地的跪拜這些大師和書里那些人。只是二十世紀我看到了什麼？蔣百里躲不過軍閥政治，教授們跑西南聯大再到後來能寫進書里的不過是苦中作樂，那僅有的一點樂趣放大成為書里的亮點安慰娛樂讀者。什麼是真實？「廢殘難豹隱，九泉稍待眼枯人」「松門松菊何年夢,且認他鄉作故鄉「這些寫不進書里的才是真實。再往回走清朝，李鴻章和他縫縫補補的晚清三十年，激勵了無數牛人的曾國藩的前前後後，康雍乾所謂攤丁入畝的盛世，我們看到的清朝是無數電視劇里的清朝，是歷史書里的清朝。再往前，明朝，資本主義萌芽，鄭和下西洋，中國還處在四方來賀的地位，秦淮河上燈如晝。然後就是經典的「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中間再燦爛，再天時地利人和，結局都沒有倖免。真沒意思，沒意思透了。楊慎的臨江仙早就道盡了，「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蔣百里）
所以通過悲觀看到虛無，然後很容易滑行的方向就是及時行樂。就如同那麼多前輩大師全夢想著江海寄餘生——中國千年繼承下來的傳統，更何況我？及時行樂太容易了，不分場合階級。然而七本明朝那些事，中間有草包有權奸有硬漢，有笑話有驚嘆有眼淚，故事以崇禎弔死煤山結束，然後當年明月舉了徐霞客這個不科舉、不走尋常路的故事，感性的說服了讀者，「成功就是用自己的方式過一生」，他也只能如此收梢，如同知行合一，如同戒定慧，都是精彩的方法論。但看歷史很容易覺得自己白髮蒼蒼，我看了多少人的多少輩子了，我是曹雪芹影影綽綽的磨墨人，我是楊漣監獄裡的看守，他正用血寫著「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東風，於我何有哉？」，我吹著笛子柳如是在眼前唱著良辰美景奈何天。看歷史有謙卑之心，因為知道從來就沒有應該應該如何如何，都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從來就沒有什麼以史為鑒，不過都是人心，什麼理論與事後諸葛都是怎麼吹怎麼有。十多年了，相信如果不需要反覆講演，當年明月也未必會記得自己筆下的人物。
所以我的結論是啥？是你我皆凡人。滿地找六便士太久了就抬頭看看月亮，滿眼是月亮的也別清高覺得自己能判斷出時代垃圾。可能意義還不如好好寫寫旅遊介紹美食欄目化妝種草投資理財搞台電腦挖挖比特幣，意義還不如幫奶奶擇擇菜在廚房打打下手。你懂與不懂，都能過好這一生。
（2016.4 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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