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母親接到城裡看孩子，沒多久接到村長電話：你爸上弔死了

每天讀點故事作者：風起長安 | 禁止轉載

1

「什麼？你大聲一點，我沒聽清楚！」

「你爹……他出事了！」電話那頭大聲重複著。

李玉腦袋「嗡」地一聲:「出……出啥事了？」

「他……上吊了！」

「啊……」

李玉手一松，新買的華為手機，屏幕摔了個稀巴爛。上吊？爹好端端的，怎麼會上吊？李玉抱著頭，蹲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父親雖然年過花甲，但身體還算康健，自己也每月按時寄生活費。雖常為母親把他單獨扔在老家鬧情緒，但怎麼也不會鬧到尋死的份上。

莫非又是為了騙自己回家？冷靜下來的李玉，把電話撥了回去，語帶不滿：「叔，過完年我就回家！正忙著呢，叫我爹別鬧了！」

電話那頭一下就火了：「你只說回不回吧？村長說了，要不回，就在村頭路口找個地把他埋了，以後……」

電話猛然掛斷，任李玉再怎麼打都不接。李玉呆立半晌，忽然想起鄰居李剛，忙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一撥通就聽到李剛哭喊著：「哥，叔他昨晚出事了，村裡人都在你家呢，你趕緊帶著嫂子回來吧！」

李玉這才意識到，爹，真的沒了！他手指僵硬地掛斷電話，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凝固。

獃獃望著周圍擁擠的人群，半天，突然蹲下身去，『哇』地一聲抱頭痛哭起來。城市的煙花正綻放得璀璨，爆竹聲不絕於耳。

在這舉國同慶的時刻，身邊的每個人都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喜悅中。涌動的人潮中，幾乎沒人注意到他的哭聲。

李玉哭夠了，拉起旁邊驚疑不定的老婆孩子，紅著眼道，「走，回家。」

2

連夜回家，是李玉的決定。他沒敢跟母親和妻子說真相，只含含糊糊說父親突發重病，正躺在醫院裡等著手術。

他娘一聽就嚇壞了，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就準備上路。妻子娟子對李玉的決定很是不滿，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妻子意思只有一個：李玉回家照顧公公她沒意見，但孩子得留在城裡過年。老家太冷，她不想兒子剛出醫院再凍出病來。

李玉當場就惱了：「你不回家是吧？那好，這日子別過了，回來咱兩就離婚。」

娟子也火了，從床上跳起來，指著孩子罵李玉：

「孩子高燒昏迷的時候你在哪裡？在醫院掛了十多天的針，你陪過幾回床？」兩句話，問得李玉張口結舌。

他娘見狀忙出來打圓場：「玉啊，你倆這時候就別吵了，你就讓娟兒帶著大寶留在城裡過年吧！」

停了停，娘又補充著：「家裡冷，回去冰鍋冷灶的不好對付。你爹那裡，咱們娘倆照顧得過來。」李玉既心疼兒子，又覺愧對母親。

不敢跟妻子硬碰硬，只好瞅母親不在身邊的時候，拉住娟子將父親自縊身亡的消息說給她聽，娟子聽了，也是五雷轟頂。

輾轉幾個銀行，安葬費倒是湊夠了，回家卻成了問題。好在李玉一個同事夠義氣，聽說李玉父親出了事，二話沒說就將車送了過來。

一家人千恩萬謝，戰戰兢兢地將車開上回家的路，各人心裡都壓著一塊石頭。娟子望著臉色凝重的李玉，不敢多說什麼，只好耐著性子哄勸兒子。

李玉娘心急如焚，只恨不能馬上飛回老伴身邊。從兒子兒媳的神態里看得出，老頭子這次肯定病得不輕。

「娟啊，娘跟你們商量件事？」「娘，您說！」要是擱平時，娟子可能還要揣度一下老太太又要耍什麼幺蛾子。可今天，面對老人家乞求的目光，她只有滿腔愧意。

「那個……這次回家，我想多照顧你爹幾天，你爹他……」「娘，您別說了！」李玉娘還沒說完，李玉已經聲音哽咽。

他有些粗暴地打斷母親的話：「媽，往後您就跟我住城裡，讓娟子照顧你。」李玉娘乞求兒媳道，「娟兒，你爹病成這樣，娘怎麼著也得照顧幾天……」

娟子不敢接婆婆的話茬，只能一個勁拚命點頭。

3

車子駛進了那條熟悉的土路，李玉握著方向盤的指節，竟微微有些顫抖。

鄉下的老姑說她已經託人找了合適的壽衣幫父親換上，還幫他擦了把臉，但他爹的臉依然有些駭人，希望李玉和他娘做好心理準備。

李玉娘叮囑兒子，「慢點開，都到家了……」李玉不敢看母親的眼睛，慌亂地點了點頭。

車子還沒停穩，就有村民迎上來劈頭道：「你小子總算回來了！村長安排人去給你爹打墓了。」

「啥？給他爹打墓……」李玉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母親跳下車，撥開人群瘋了一樣朝家裡奔去。「媽，小心點。」李玉在身後著急地提醒。

屋裡冷得像冰窖。剛走進門，就看到凌亂的炕上，筆直地躺著一個人。李玉和母親在離炕兩米遠的地方同時收住腳。最後，還是母親慢慢湊近父親的屍身。

借著屋裡昏暗的光線，李玉終於看清了父親的臉：雙目微微凸於眼眶外，舌頭也耷拉在唇齒以下，臉色鐵青，脖頸處的淤痕清晰可見。

李玉隔著空氣都能感覺到父親在瞪著自己，他本能的後退了幾步。隨後衝進來的妻子也是一臉愕然，神色慌亂間忙去捂孩子的眼。

唯有母親，伸出布滿老繭的粗手，滿臉淚痕地慢慢撫上父親鐵青的臉頰。半天，才哇的哭出聲來：「老頭子，你這是怎麼了？孩子們回家陪你過年來了！」

一句話，聽得李玉再次失聲痛哭。溫熱的淚水，沿著他的面頰緩緩地流著，沿著脖子流進胸口，涼冰冰的。

4

自從幾年前要了孩子，父親就被扔在家裡。妻子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母親就趕到城裡，一呆就是五年。

曾有幾次，父親要自己把孩子留在鄉下，交給他們老兩口帶，但遭到李玉兩口子的拒絕。

李玉認為鄉下教育環境不好，娟子則不願母子分離。母親曾希望接父親進城，可李玉的房子是小二居，再多一個人，連張床都沒地擺。

「老頭子，我回來了，我再也不走了……」母親撲在父親的屍體上，哭得撕心裂肺，李玉只覺心如刀絞。

他『撲通』一聲跪在父親面前：「爹，是我對不起你……」說著，『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娟子也走上去，拉著兒子跟李玉齊膝跪下。屋子裡，哭聲漸起，聞聲趕來的鄉民越來越多。

「你爹上吊，這不明擺著讓咱們難看么？他這是故意報復！」村人的閑言冷語讓娟子十分憤怒。

「你說啥？你再說試試？」李玉衝到娟子面前，掄起巴掌。娟子看到紅著眼睛的李玉，怯怯地不敢再多言。

李玉衝進廚房，看到廚房裡鍋刷得乾乾淨淨，碗都放進了碗櫃。爹顯然是，早就準備一死了。

娘端來盆熱水幫爹擦身子，邊擦邊念叨：「老頭子，我知道你怨我，可我得管咱孫子啊……玉兒他們倆口子在城裡不容易……」

李玉站在門外，聽著娘的抽噎聲，心頭像被針扎。

05

李玉爹的葬禮安排在四天後舉行。農村人但逢紅白喜事，總是全村出動。

幾個女人站在院子里，邊鑿水槽里尺余厚的冰棱邊感嘆：一個家沒有女人真不成，看這槽里的冰凍的多厚，一看就是好久沒開火了。

李玉站在屋檐下看著眾人又是鑿，又是拿開水燙，折騰半天才將龍頭裡的水放出來，不禁悄悄流淚。

彷彿是為彌補父親生前的遺憾，葬禮辦的很體面。縣上的戲團，唱了整整兩天。嗩吶聲中，李玉爹被送到了李家溝人祖祖輩輩安葬死人的墳場。

「村長，辛苦您了！您給算算，打墓，棺材，戲團……得多少錢？」（原題：《空巢》，作者：風起長安。來自：每天讀點故事【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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