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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王陶民那些事

說說王陶民那些事

陳其昌

汪曾祺在《歲寒三友》中借季匋民之口曾感嘆,高郵多才俊之士,卻聲名不出里巷。可是,作為季匋民原型的王陶民卻是高郵書畫界走向全國的第一人,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以書畫、篆刻、詩歌的深厚功底和藝術成就揚名海內。如果他不英年早逝(45歲),躋身解放後書畫界一流方陣是不容置疑的。其時,他任新華藝專國畫系主任和上海美專(校長劉海粟)國畫系教授,兼任上海《美術生活》周刊特約編輯,得與徐悲鴻、黃賓虹、潘天壽、王個簃、周碧初、劉海粟等著名畫家或共事,或交往。多年潛心創作,辛勤育人,與同事共同造就許多藝術新秀,撐起了新中國美術界一片藍天。1983年,即在他誕生90周年(亦是校慶活動)的時候,新華藝專校友會舉辦了校友藝術展覽。其中,僅王陶民的作品就有30幅,是王陶民贈給好友、油畫家周碧初的。展出後,周教授將作品贈給了他的家鄉福建平和縣。筆者從王陶民孫女春華處得知,深感遺憾,如果送給高郵多好。那次,媒體為王陶民作了專文報道,筆者聽過電台播出文章的錄音,頗覺欣慰。專文給予王陶民高度評價,讚揚他淡泊人生,疾惡如仇,「就像出水芙蓉,一塵不染,有光有彩」「為發展民族文化和開拓藝術事業作出了歷史性的貢獻」。時至今天,高郵有誰能與其比肩。斯人已逝,作為宋代王鞏後裔(有家譜為證,同屬「三槐堂」分支「雙鳳堂」)的王陶民的作品和名字將長存人們心中,載入史冊。1990年版《高郵縣誌》已全面、簡要介紹了王陶民,但也有謬誤。筆者不想多說縣誌所載內容,只是想說說從多方搜集並加以梳理的那些事。

名師引導入藝壇

人生之旅不尋常

王陶民出身名門望族,有弟兄五人(郵人稱王氏五桂)和姊妹三人。他8歲開始臨摹學畫並臨帖習字,從小注重觀察家院(有花園)的一花一木和小城的一景一物,而藝術生涯的真正起步是1913年始於北京大哥蔭之(任過知縣和海關關長)處。書法詩歌造詣很深(無錫太湖有題寫匾額和對聯)的大哥便是王陶民的第一位老師,他的指點、影響伴隨了王陶民一生。他的第二位老師是大哥請在故宮博物院工作的清宮畫師。這位現在無法知其姓名的畫師輔導陶民專攻花鳥,又帶他到故宮觀摩歷代名畫並閱讀畫論名著,打下了良好的繪畫基礎。兩年後,回鄉的他對水墨畫尤感興趣,便特意請興化擅長水墨寫意花鳥畫家姚公梁來家輔導,很有長進。高郵精醫道、善詩畫的夏宗彝與他是忘年交,亦是藝術上良師益友,對他影響直至陶民辭世。

他十多年的刻意磨練,嘔心瀝血,在筆法上博採眾家,繼承傳統,既學習明代大家林良的筆法,又效法明清徐渭、朱耷、石濤、鄭板橋等眾家之長;尤其看重師法李復堂,崇尚寫意求神似,運筆妙生花,墨色變幻,饒有生機,落筆自成,別有天趣,漸漸地形成自己的風格。於是,就有了30歲時公園的首次個人畫展,也就有了31歲由久負盛名的西泠印社出版的王陶民的《三十六湖草堂墨妙》畫集問世,更就有了這位沒有讀過大學的王陶民當上了國畫系教授的奇蹟。

大千世界,變幻莫測。王陶民在滬做教授、搞創作、當特約編輯,收入頗豐。他39歲(1933年)遠離籠罩著戰爭陰影的上海回到家鄉(有人說為辦學方針與他人意見相左)。回鄉後,仍以繪畫自娛、維持生計。他創作的《落花飛燕圖》參加美國費城國際畫展;他的《狸奴撲蝶圖》畫得栩栩如生,此畫懸掛於壁,家貓竟與畫中的貓爭相撲蝶,神了。他為人正直,不畏權貴。他為頑軍官及達官要人作畫,常以《菊蟹圖》、《雞(冠花)芭(芭蕉)圖》予以譏諷,即使二哥(劣紳鴻藻)出面索畫,他開價的500銀元一個子兒不能少。正當中年的王陶民後來被肺病擊倒,生計艱難。當時中日軍隊在邵伯至湖西相持一年,戰事吃緊時,他與夫人王錢氏等家人再次去城東宋大庄「躲兵荒」,並非頑軍「欲加迫害」、日軍軍官追殺,云云。

日寇於1939年10月2日(農曆八月二十)侵佔高郵,貧病交加、卧床不起的王陶民僅以紅棗、藕片維持生命,聞此消息,憂悲交加。大約在九、十月一天早上,他焦躁不安,將大兒子綏福、小兒子綸禧叫到床前,只說了一句「我心血未乾」就咽氣了。王陶民死後,他的家人還是向其親二哥以十畝田當了100塊銀元辦了喪事。嗚呼,一顆亮星就這樣隕落了。

結交文友情誼深

平民也成鑒賞家

《高郵縣誌》載,「陶民擇友有所取,在郵至好有二人:一是中醫師夏宗彝……,另一人是賣水果的陳寶貴,他愛畫、識畫,具有鑒賞力。」隨著汪曾祺的《鑒賞家》問世,知道陳寶貴及其子陳廣元的人越來越多。王陶民與陳寶貴的交往是親切的,真誠的。在汪曾祺的筆下,陳寶貴能為王陶民看畫、品畫、改畫,等等。陳寶貴為陶民繪畫磨墨、抻紙,對陶民畫的老鼠偷油、白蓮花紅蓮花、雞冠花的瘦莖、被風吹亂的紫藤,或評價,或建議,成了王陶民心目中最好的鑒賞家,也成了王畫作的收藏者。王陶民十分推崇李復堂的作品,在陶民的影響下,陳寶貴也能在外覓得李復堂的真跡,說出道道來,令常人所不及。筆者認為這是藝術的真實而不是生活的真實,一個目不識丁賣水果的,能有如此能耐!

前段時間,一位近九旬的老翁說,一個賣水果的怎麼可能如此自由出入王家,隨意看畫、品畫呢?筆者說,以汪老的筆法來看,他寫的人和事,大都是真實的,但也有虛構,因為是小說,季匋民不等同王陶民。

談到交友,王陶民的「至好」決不止夏、陳二人。汪曾祺的父親菊生就是他另一位至好,王汪二家還有親戚關係,他們多有交往。正是這種交往經過菊生回家口傳,汪曾祺才得以擁有創作《鑒賞家》的素材,汪老在第三次回鄉才看到好幾幅王陶民的真跡。另一位是家與王陶民家相距約百米的著名書法家王捷三,他是可以到王陶民家看畫的。王捷三之子書畫家爾聰說,他見到過王陶民送給其父的贈畫,畫的文房四寶,也見過陶民畫的觀音像,功底深厚,運筆自如,觀音像的衣褶一筆到底,是陶民邊走邊畫,一氣呵成。爾聰還透露一件鮮為人知的事,陶民雖堅持傳統,但並不排斥西畫,他與好友周碧初合作畫過一幅油畫《杭州蘇堤》,由於年代久遠,顏色淡了,有人請爾聰為之加色,真是幸事,也是佳話。

陶民筆名有涵意

遺作散落眾人家

王陶民(1894—1939)名珍,後名甄,又名聘之,別號逃民、逸摩、高郵王四等。上世紀80年代,王陶民在郵的學生朱天洪(中醫師)應筆者之約,寫過《回憶王陶民》一文,刊登在《珠湖》小報,在文中提及陶民筆名的由來,雖是推測,卻有道理。

朱天洪說,王甄的甄是陶製品,因而有了陶民的筆名,又有諧音逃民。這些筆名是否有其他政治、人生的寓意,不得而知。朱天洪推測的筆名涵義有一例:因陶民追慕王羲之(少逸)、王維(摩詰),仰慕先賢書法、詩歌,故有逸摩筆名。王陶民在書寫筆名時,亦能傾聽平民的意見,對他常用王甄,高郵小橋河邊裱畫店「翰墨齋」老闆仇霞祥認為,「甄」字的收筆應是一折鉤,但陶民寫的是禿的,像老鼠尾巴,這樣收不住氣,不主後福。這種帶有迷信色彩的意見,也被陶民所接受。因此,1933年以前的題款,「甄」是照舊,33年以後的筆劃就改了,如筆者見過的彩色《鴛鴦》為1935年創作,「甄」字的收筆就是一折鉤。該畫是為教師陳念祖新婚之喜而作,畫面題詩「明媚清波甓社湖,湖汀花鳥正相娛。將為秦晉聯歡畫,便是關鳩一幅圖」,連同他的題句「應念祖世講清囑兼賀 / 陶民王甄」,可謂詩書畫的精品,使這位與王陶民無親無故的陳念祖很是感動,其子陳中強更將此畫視為傳家寶。

王陶民作品本來就不多,經歷了1946年國民黨飛機轟炸後被盜和十年動亂衝擊,王家人擁有陶民的作品只是一部分。據筆者了解(除周碧初外),陶民最鍾愛的美女般的大女兒王慧沒有父親的遺作,在滬的陶民三女兒有一批,杭州小兒子綸禧也有一批,不乏精品。王先生曾準備捐贈給高郵,為此筆者專門去了杭州,由於我們的後續工作沒有及時跟上,幾個月後,綸禧病逝,贈畫泡湯。我的同學王榿從市場覓得一幅《飛燕》,其題詩是:「浩蕩東風尚未歸,落花如雨灑我衣,老夫戲寫雙雙燕,應向樓台多處飛。」王陶民的作品就如同「多處飛」的飛燕,已散落眾人家,其人其畫,將長存人間。

王氏舊居今仍在

陶民藝術有傳人

筆者生活在焦家巷一帶46個春秋,對坐落在焦家巷17號、27號的王家院子甚是熟悉。從17號大門進,穿小巷,進院子,有正屋三間一廂,前有花壇,植一株多年的牡丹,解放後被人民公園高價買走,後有花園,花木眾多,雜花爭妍。聽王家長輩講,王陶民生前就在西邊畫室作畫,室內僅一床、一琴桌,一個放畫的柜子,一個可以拉開可拼大的畫桌。不作畫時,庭前信步,園中觀景,專註的觀察、揣摩就是「寫生」。27號房先為王慧所住,後為大兒子偕妻和小女兒雙琴、又琴所住。現無人居住,雜草叢生。王陶民的孫子輩、重孫子輩都「混得不醜」。他們並不想收回17號正屋,只是想讓現住戶搬出,恢復舊貌,以資紀念,可惜原房幾易其主,面目全非;那麼起碼在門口釘一牌子,介紹此處為陶民舊居,可與毗連的秦家大院一道增添小巷的文化氛圍。

王陶民先生的眾多學生自然是他的藝術傳人。作為王家藝術傳人非嫡親孫女春華莫屬。請看其夫徐善驊為春華畫冊寫的前言:「春華自幼受其祖父藝術思想熏陶,從小酷愛美術,並深得其神韻,再加之多年勤奮不輟,孜孜苦求,故能創作出不少為大眾所樂見、頗具影響力的美術作品。」而王春華卻以不忘初心地發現美、表現美、追求美,與繪畫相伴終身,向世人宣告:祖父的傳承和恩澤將在她及晚輩身上延續。

(消息來源:高郵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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