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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擺的聲音:那些最值得懷念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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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所有偉大的喜劇一樣,《於洛先生的假期》中的喜劇也是冷眼觀察的結果。但是,雅克·塔蒂的喜劇似乎並不悲觀,至少不比卓別林的喜劇更傷感——也許,這正是作品極富光彩的最可靠保證。"

——安德烈·巴贊

我時常感慨,時間帶來的變化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同樣的喜劇(Comedy)這個詞語對於今天的我們和半個多世紀前的人們來說,幾乎已不再是同一個事物。當今,每天都有難以計數的觀眾捧著爆米花和可樂,在黑暗的電影院里對著一塊巨大的屏幕捧腹大笑。誠然,那些由一個接一個段子組成的電影距離我們更近,更容易引人發笑。然而,我固執地認為,個人之間的玩笑不叫喜劇。即使也有誇張的表演和荒誕的劇情,但偉大的喜劇一定不是搞笑集錦。

當我第一次觀看《於洛先生的假期》時,這種體驗格外強烈。

說實話,這部聲名卓著的喜劇並沒有給我帶來多少笑聲,甚至一度讓我非常冷靜,可這並不影響我對它的喜愛。《於洛先生的假期》不是一部鬧騰的喜劇,而屬於記憶、懷舊、喜愛和愉悅的心情,電影里的確有令人開懷大笑的設置,但更重要的是,它給我們帶來一種對人性幽默而溫柔的愛。

《於洛先生的假期》發行於1953年。在此之前,作為滑稽喜劇學派發源地的法國,除了被卓別林奉為尊師的麥克斯·林戴之外,再也沒有拍出超過1914年前的喜劇電影。隨後,大洋彼岸的喜劇電影在卓別林等人的努力下,徹底擊垮了法國,替代它而執世界喜劇電影之牛耳:首先由菲爾茨、馬克斯三兄弟及較次要的勞萊與哈代復興和發展了喜劇傳統,同時出現了類似於戲劇的"美國喜劇片"。這種情形直到雅克·塔蒂和《於洛先生的假期》橫空出世才有所改變,塔蒂以他的天縱之才,總算為歐洲,至少是法國喜劇電影挽回了一點顏面。

電影講述了於洛先生在布列塔尼海邊度假的故事。他開著一輛幾乎沒法跑的小車,這輛1924年的阿米卡爾就像裝了幾個自行車輪,似乎是為了肥皂盒汽車賽量身定做。開著它的於洛先生一身節日打扮,嘴裡叼著煙斗,對人友好得不得了,但這個小麻煩的不間斷製造者在海濱旅館沒有得到絕大部分人的關注,度假者的注意力只在自己、伴侶和他們的世界裡,只有出差錯的時候,於洛先生才會成為目光的焦點,例如安靜的海濱大廳的門被他打開,引發一些細小而有趣的麻煩。這些戲也承包了影片不少笑點。

由於不受關注,即使他彬彬有禮,於洛先生也只能如同一位觀眾存在於影片當中,而這個角色的扮演者——同時作為導演的塔蒂就帶著我們,以觀眾的視角看到他創造的世界裡那些人情百態:有個服務生不能相信別人給自己製造的麻煩,一對老年夫婦覺得自己有責任去檢查路上的一切事物,一個退休將軍很容易受到冒犯,孩子們手裡的冰淇淋蛋筒似乎馬上要流出來,但卻從來沒有,以及那個整日無所事事,吸引著單身漢於洛一同騎馬(當然未能實現)的金髮美女。

《於洛先生的假期》對白極少,像一部默劇配上音樂(一段反覆播放的輕快旋律),塔蒂以啞劇的方式扮演了一個年輕人,而他的於洛似乎永遠找不到與人搭訕的竅門。

然而,聲音部分恰恰是影片的一大創新。人們常常錯誤地認為,塔蒂在這部電影里的創新就是製造一種雜亂的音響效果,在聲音背景中不時傳出荒唐可笑的隻言片語。事實上,影片極少有含混不清的聲音元素,相反,塔蒂的巧妙在於用清晰破壞清晰。

在電影里,對話並非聽不懂,而是毫無意義,這種毫無意義的對話正是用清晰的聲音展現出來,塔蒂甚至用一個畫外場景的聲音作為襯托。一個場景中的真實聲音元素:對話片段、喊聲、議論,往往都難以融入戲劇情節,而此時不協調的畫外音則意義非凡。譬如,在一個旅館大廳的旅客讀書、議論、打牌的夜晚,於洛的乒乓球聲音顯得格外刺耳(作為畫外音),在場景內聲音和畫外音的疊加里,那些真實的場景聲音依然清晰,但被喧賓奪主的畫外音剝離於情節之外,而聲音被賦予的那些意義(談話的內容)被消解,那些話語被剝去社會性,如同赤身裸體的人在那裡遊盪,我們似乎看到話語們宛如白氣從人們身邊緩緩升起,再凝成一朵朵雲彩漂浮於人們頭頂之上,最後冷卻下沉,消失在人們腳下。正是由於聲音給電影增添了厚度,突出了情緒色彩,所以當影片結尾突然萬籟俱寂時,你的心裡會有悵然若失的感覺,因為那意味著假期的結束。

《於洛先生的假期》可以說沒有劇情,因為它不具備一段故事要求的由因及果的時間流逝方向、開端、發展、高潮以及結尾,它反而像於洛先生所目睹的一切事件的隨機串聯。因此我們往往容易忘記時間的存在,尤其當餐廳空無一人,只有門前後擺動時,那種獨特的畫外音就像鐘擺的聲音,"哐當、哐當"一般徘徊於我們耳際,這在俗世里代表時間意義的聲音,此時卻讓我們忘記它被賦予的這層意思,並把我們帶回到某個往日的海濱午後,可能你就在那樣一間餐廳獨自坐著,室內空無一人,窗外依稀傳來你的朋友或者家人在海灘上沐浴著陽光嬉鬧的聲音。這時,我們像那位於洛先生一樣,變成置身影片當中的觀眾。於是我們以冷眼旁觀的姿態,觀察著這個人為創造的世界的種種,我們既能看到自私、冷漠、荒誕,也能看到溫暖和回憶,看到在影片結尾,假期行將結束,於洛先生因為失手點燃了煙花而不被大家原諒,他只能回到兩個孩子身邊,朝他們揚幾把沙土,但還是有幾個朋友——網球場記分的老婦人、老打電話的先生的小兒子、整日散步的丈夫——來和他握手告別。從這些人身上,你能捕捉到還殘存著的自由和詩意的一束微光,也能看到導演雅克·塔蒂內心最隱秘處那一絲溫柔和對世界的善意。這一幕,足以和卓別林的佳作相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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