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有一個丫鬟，在吵嘴的時候思路清晰，說話有條有理

《紅樓夢》中有一個丫鬟，在吵嘴的時候思路清晰，說話有條有理

陳能雄/文

小說《紅樓夢》中會鬥嘴吵架的女子不少，如王熙鳳氣勢奪人，賈探春義正言辭，趙姨娘撒潑耍賴，晴雯牙尖嘴利……有的女孩子說話扭扭捏捏的，有的女孩子在吵嘴的時候則連哭帶鬧的……

怡紅院中的丫鬟個個形象鮮明，有各自的性格才藝。若問哪個丫鬟嘴巴最厲害，我想很多人先會想到是口齒伶俐的晴雯，但最善於辯論的丫鬟並不是晴雯，而是麝月，她對付婆子媳婦很有一套。吵嘴並不是誰的嗓門大，誰的脾氣暴躁，就一定能贏，這要以理服人才行。倘若亂吵亂嚷，髒話連篇，這和潑婦罵街無異，縱使能在氣焰上勝過對方，也不能讓對方心服口服的。

麝月在賈府眾多女孩中資質平平，她人微言輕，身份地位遠遠不及王熙鳳，可是她吵起架來卻有幾分王熙鳳的風采，講話滔滔不絕，能把對方駁得啞口無言。我想，麝月在這一點上得到了「王熙鳳正言彈妒意」的真傳，句句正言正禮。

王熙鳳指責丫頭小廝的時候可以嚴詞厲色，不留情面，但遇到年長體面的僕人胡鬧時，她常用的勸架招數就是打出「賈母牌」。比如寶玉的奶媽李嬤嬤辱罵襲人，賈寶玉過來勸說幾句，李嬤嬤反而更加生氣了，講的話越來越難聽，黛玉和寶釵好言相勸，也不能讓李嬤嬤停歇下來。這時，王熙鳳出馬了，她不責罵李嬤嬤，也不講大道理，她只是曉以利害，說李嬤嬤在節日里高聲叫嚷，會讓人覺得她越老越沒規矩，更會惹賈母生氣，李嬤嬤頓時就蔫了下來。

麝月也很會打「主子牌」，她與人吵架的時候不會亂了分寸，依舊思路清晰，講話有條有理。墜兒因為偷了蝦須鐲，晴雯眼裡揉不下沙子，定要把她攆出去。墜兒的母親見晴雯這麼不留情面，就冷笑地說她背地裡直呼寶玉的名字，像個野丫頭。晴雯性格火爆，說話沒耐性，就大聲地叫婆子去老太太那裡告發自己。

從表面上看晴雯說話的聲音比墜兒的母親大，但她嘴上並沒有說贏。婆子心裡不服氣，會繼續站在怡紅院里發牢騷，還有就是婆子不明就裡，以後她會在背後繼續講晴雯的壞話，說她沒有主僕規矩，對晴雯等丫鬟的名聲不好。麝月及時回敬婆子，她邏輯清晰，講話不緊不慢，態度不卑不亢，每一句話都在情在理。

麝月從三個方面駁倒墜兒的母親，一是婆子指出晴雯不知禮節，但她自己也是不懂規矩的人，晴雯原是老太太的人，現在又服侍寶二爺，就連賴嬤嬤和林之孝家的都要給晴雯留些面子。怡紅院本來就不是這個婆子該來的地方，如今還站在這裡叫喊禮節，本身就不成體統。

二是麝月把賈母這尊佛搬出來震懾婆子。賈母怕寶玉難養活，就把他的小名張貼到外面讓大家隨意叫，就連乞丐都可以叫寶玉小名，何況是晴雯呢？晴雯是遵照賈母的意思做的，並沒有逾規越矩。

三是麝月讓婆子認清自己的身份。墜兒的母親只能在三門外做做雜事，不懂裡面的規矩。麝月還不忘「好心」地提醒一下婆子，她如果繼續在這裡站下去，等下會有管事的人來盤問她。婆子有什麼事不服氣的，可以先去回稟她的上司林之孝家的，讓她的上司來和寶二爺說理。

麝月噼里啪啦地講了一大串的話，接著就命人掃地出門了，墜兒的母親無言辯解，只好訕訕地離開。要是讓晴雯和婆子辯論，只怕會越吵越亂，一發不可收拾的，而麝月的一番話就讓婆子毫無反駁之語，確實是吵架中的高手。

宮裡的老太妃薨了，賈母、王夫人等人要每日入朝隨祭，王熙鳳又身染重病，無暇顧及府中的事，有些婆子丫鬟就暗中滋事。芳官被分配到怡紅院當差，她的乾娘剋扣她的月錢，還經常對她又打又罵。有一次襲人拿花露油、香皂給芳官洗頭，她的乾娘居然當著大家的面把芳官打哭。襲人和晴雯出去講幾句公道話，還被婆子頂回去，晴雯是急性子，一言不合就會和人吵起來，賈寶玉談吐儒雅，不善於吵架，再則他那些文縐縐的話，只怕婆子也未必聽得懂。而襲人為人和氣，不會與人拌嘴，只好請出麝月來對付婆子。

麝月的話中仍是「理」字當先，適時地打出「主子牌」。她說整個賈府里沒有哪個婆子敢在主子屋裡教訓女兒的，芳官既然是怡紅院的丫頭，就該由寶二爺或者襲人來教導。定然是婆子看賈母、王夫人們不在家，就無法無天起來，麝月說過幾天要把這事稟告給賈母。還有寶二爺前段時間一直病倒在床，身體剛好些，婆子就在這裡叫嚷鬧事，是不是故意惹寶二爺生氣。

婆子知道賈寶玉是賈母的心頭肉，寶玉身體稍有不適，府中上下的人都不得心凈。要是賈母知道婆子在怡紅院打罵女兒，吵得寶玉心煩意亂，讓他病上加病，只怕婆子是要被毫不客氣地攆出去的。芳官的乾娘在大觀園裡吃好穿好的，並不想被解職，麝月的話雖然很難聽，但句句都有道理，她只好忍住性子不吭聲。

有時候，麝月只是拿主子來嚇唬一下婆子，並不會真的去打小報告。要是遇到死不悔改的婆子，她真的會使出這招「殺手鐧」來。芳官的乾娘有一次當著鶯兒的面打罵親女兒春燕，指桑罵槐，得罪了賈府的親戚，接著又一路追趕叫罵女兒到怡紅院中。面對這樣愚魯的婆子，賈寶玉和襲人都沒有法子，麝月就吩咐小丫頭去請平兒過來。

這一招果然奏效了，平兒是王熙鳳的得力幹將，府中的下人沒幾個不忌憚她的。平兒回復說先讓林之孝家的打婆子四十大板，再攆出去。春燕的母親這下才徹底服軟了，又是向寶玉、襲人們哀求的，又是向鶯兒賠禮道歉的。

麝月口才了得，是個辯論高手，她為人賢惠，安分守己，不會無端生事，也不會隨意欺負弱小之人。她只有在看不慣婆子們囂張無禮的時候，才會出言訓斥，有些被麝月罵過的婆子儘管心中不舒服，也不會對她記恨在心。所以，麝月在賈府能安穩地工作下去，她曾抽到一直荼蘼花的花簽，「開到荼蘼花事了」，她是陪伴賈寶玉很久的丫鬟。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