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重拾冷戰策略：數十年一遇的間諜、詭計和驅逐又重新冒頭

英國上一次大規模驅逐全體俄國外交官員，還要追溯到冷戰正酣時。1971年，一位變節的克格勃高級官員揭發了前蘇聯在英國建立間諜網的事情，這促使英國政府以驅逐91名涉嫌參與間諜活動的蘇聯情報官員——雖然他們表面上的身份是外交官員——作為回應。莫斯科方面也給予極為強硬的回擊，稱英國方面的相關指控「純屬子虛烏有」，並且回敬了規模相當的驅逐英國外交官行動。這一事件也使得當時的英蘇關係降到了冰點，直到冷戰終結時，兩國的關係才有所緩和。

當時，英國當局因為長時間和俄國間諜打交道，所以很清楚該採取什麼行動：驅逐他們、利用他們……但如今，特蕾莎·梅所面臨著的是一個全新的局面，即現在關係到的是生活在英國的人們的個人性命安危。不久前，一名前俄羅斯情報人員謝爾蓋·斯克里帕爾和他的女兒被發現癱倒在英國索爾茲伯里的一張長椅上。據英國當局所說，二人是遭到了神經毒素攻擊，現在他們還住在加護病房中。據最先發現斯克里帕爾父女倆的目擊者稱，當時斯克里帕爾的女兒尤利婭「雙眼全都變白了，瞳孔已經散開，口吐白沫」，而斯克里帕爾則「全身僵硬，雙臂都動不了，但兩眼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BBC隨後則報道稱，斯克里帕爾父女倆所遭遇的神經毒素，並非是最為臭名昭著的兩種神經毒素之一：既不是曾經造成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的沙林毒氣，也不是要了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胞兄金正男性命的VX毒素（乙基毒素）。特蕾莎·梅則表示，這種傷害斯克里帕爾父女的神經毒素是「俄羅斯製造出來的神經毒素武器」。這一事件也不禁讓人回想起2006年前俄羅斯特工利特維年科遇刺案，當時他在喝了一杯被注入放射性元素釙的茶之後中毒身亡，這次事件也被認為和俄羅斯當局有關，英國方面在當時也是以驅逐部分俄羅斯外交官員作為回應。

斯克里帕爾一案事發一周後，英國首相特蕾莎·梅發表聲明，表示此次事件無疑是俄羅斯當局一手策劃的，語氣簡直像是在宣戰，她指控俄羅斯當局「對英國非法使用武力」。俄國人則在回應中撇清了自己和此次事件的關係。不過，當地時間周三（3月14日），梅下令驅逐23名俄國「外交官」（因為顯然英國當局認為他們背地裡從事的是間諜情報工作），這或許只是特蕾莎·梅政府做出回應的第一步。

「這將是三十多年來最大規模的一次驅逐行為，而這次事件也表明這樣一個事實，即俄羅斯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我國採取這樣的行動了。」在周三的下議院講話中，梅如此說道，並表示將遭到驅逐的俄羅斯外交人員會有一周時間打點行囊離開英國。「通過這些驅逐行動，我們將從根本上掃除俄羅斯接下來這段時間在英國開展間諜行動的可能性，而如果他們想要重新開展在英國的間諜活動的話，我們將全力阻止，不讓他們得逞。」梅的發言措辭之強硬，也讓人想起2017年美國方面對俄羅斯當局涉嫌參與操縱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時所作出的聲明。

目前尚不清楚的是，英國當局如此大規模地驅逐俄羅斯外交人員，會在多大程度上削弱俄羅斯在英國的情報間諜工作能力。畢竟像這樣的活動往往都是見不得光的。「想要衡量這一行為所產生的影響是相當相當困難的，因為你需要從『另一些渠道』來獲知相關情況的信息。」哈佛大學貝爾佛中心的研究員卡爾德·沃爾頓（Calder Walton）是這麼跟筆者說的。在沃爾頓看來，唯一能讓英國知悉這一類舉措會帶來何等影響的時候還要追溯到1971年的那次驅逐行動（Operation Foot）。而相關信息則是來自克格勃高級官員、著名雙面間諜奧列格·戈爾季耶夫斯基（Oleg Gordievsky）的爆料，而隨著另一位克格勃高官瓦西里·米特羅欣（Vasili Mitrokhin）的叛逃，戈爾季耶夫斯基所揭露信息的真實性也得到了確認。

沃爾頓還表示，「兩位前克格勃高官的爆料共同表明，驅逐外交官這一行為本身也會對克格勃帶去一定的打擊。」他還曾經寫道，根據一位前克格勃官員所說，1971年的那次驅逐行動給了蘇聯在英間諜情報工作以沉重的一擊，以至於好長時間蘇聯方面的間諜工作都因為元氣大傷難以恢復到往日水準，只好要求蘇聯陣營的兄弟國家以及古巴等國的間諜人員協助蘇聯當局在英國展開間諜行動。但沃爾頓也提到，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些間諜沒有被列入驅逐名單當中，也因此得以繼續留在英國實行他們的任務，這其中還包括一名在英國通信情報部門工作的英國人，他的另一個身份其實是克格勃特工。無論如何，想要弄清楚這類驅逐行動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還是相當困難的。

儘管這次遭到驅逐的俄羅斯外交人員在數量上遠不如之前的那次驅逐行動，但特蕾莎·梅周三作出的回應卻表明，英國在本次事件中所作出的回應，在打擊面上會比之前更加廣。1971年，前蘇聯在英國倫敦550人的外交官員團隊中，有多達16%的人被驅逐出境，但相比之下，今天俄羅斯駐倫敦的外交團隊人數卻要少得多，只有區區58名外交官——而這一數字會在下周下跌接近四成。詹姆斯·尼克塞（James Nixey）是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俄羅斯與歐亞項目的負責人，他告訴筆者，這23名遭驅逐的外交官絕對不是隨隨便便挑出來的。「顯然，他們除了表面上是個外交官之外，暗地裡肯定還有別的身份和任務，」尼克塞說，「要是他們是清白的話就不會被趕走了，這當然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

除此之外，預計英國方面還會作出其他舉措作為回應。除了加強對俄羅斯公民、私人航班、海關以及運往英國的貨物的檢查之外，梅還表示，英國方面會停止和莫斯科當局的一切高級對話（包括撤回對俄羅斯外交部長謝爾蓋·拉夫羅夫發出的訪問邀請函），並凍結一切被認為會危及英國公民和所有居民生命財產安全的俄羅斯資產。此外，特蕾莎·梅還確認，英國方面不會排出任何一名政府官員或者皇室成員前往俄羅斯參加今年夏天舉辦的世界盃足球賽。

但這些措施估計也無法阻止俄國人。當年，在前克格勃特工利特維年科遇害後，克里姆林宮方面拒絕向英國引渡涉嫌刺殺利特維年科的犯罪嫌疑人，於是英國政府以驅逐四名俄羅斯外交官員作為回應，但俄羅斯方面也立馬驅逐了英國駐俄外交官員，而且，俄羅斯的不少前任特工們和持不同政見者們也在近年來陸續在英國離奇喪命。

無論如何，把最近這次驅逐外交官行動斥為「完全不可接受、不公平且目光短淺」的俄羅斯方面估計也會採取類似的手段作為回應，就像當年美國指責俄羅斯涉嫌操縱2016年總統大選時，俄羅斯方面所作出的反擊一樣。

如果英國選擇採取其他額外措施，例如沒收俄羅斯寡頭在英國的資產，或者停掉受克里姆林宮當局操縱的今日俄羅斯（Russia Today）廣播公司的牌照的話，俄羅斯方面無疑也會採取相似的舉措作為回應。在上周二，俄羅斯大使館曾經在推特上發聲：「任何想嘗試對俄羅斯採取『懲罰』措施的威脅，都會遭到我們的回擊。英國人應該意識到這一點。」

原文刊載於「大西洋月刊」網站（https://www.theatlantic.com），庄沐楊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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