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擊書畫造假違法犯罪，台北故宮發現大量仿冒名家畫作

最新 04-05

書畫造假的歷史比起書畫藝術相對較晚，許多書畫家在創作之初並沒有作假的動機，而他們的作品往往被後人挖去款識或者附會到更厲害的人物身上。這恐怕是創作者當初沒有想到的。而成規模的作坊式書畫造假，當在晚明到清中的蘇州地區。晚明商品經濟發達，像蘇州的唐伯虎、祝枝山這麼有名的文化名人都愛財，當時有人甚至有所謂「平生未嘗白作文字，最敗興。你可暫將銀一錠四五兩置吾前，發興後待作完，仍還汝可也」的說法。

這樣的大背景之下，當時以書畫造假謀取暴利的作坊大量出現。這些批量出產的偽作質量參差不齊，如今各大博物館幾乎都有相關收藏。台北故宮博物院基於此主辦「偽好物—十六至十八世紀「蘇州片」及其影響」展覽，對研究明清書畫造假潮流有重要意義。而且，台北官方特意挑選在愚人節舉行這個展覽，估計是想在這一天給大家開了一個小玩笑，很有意思的小用心……（ps：本文圖片既長且多，建議在WiFi環境下觀看，需要原圖的朋友，可見文末小提示~）

「偽好物」

一詞源自北宋大書畫收藏家米芾（1052-1107）對一件傳為鍾繇（151-230）〈黃庭經〉的評價。他認為這件作品雖然是唐代摹本，然而因臨寫極佳，遂以「偽好物」稱之，肯定這件摹本的藝術價值。

本次特展以「偽好物」為題，呈現一批頗具水準、製作於十六到十八世紀、與蘇州風格相關的偽古書畫作品及其影響。這類冠上唐、宋、元、明書畫名家頭銜的偽作，無論品質精粗，在近代籠統地被稱為「蘇州片」。由於它們被視為贗品，即使大量存在於公私收藏中，卻長期受到忽略。

然而，題材繽紛且為數眾多的「蘇州片」，正反映出明末清初「古物熱」與書畫消費蓬勃的氛圍。藉由台北故宮典藏的明末清初「偽好物」，可以展現當時商業作坊如何以古代大師為名，進行再制，同時借用文徵明（1470-1559）、唐寅（1470-1524）、仇英（約1494-1552）等蘇州名家的風格來回應這波需求，提供消費者對於著名詩文經典或討喜吉慶主題等種種的活潑想像，打造出許多如〈清明上河圖〉、〈上林圖〉等熱門商品。

「蘇州片」原本屬於商業性的彷作，然由於數量上的優勢與不可忽視的流通量，反而成為明中期以來訊息傳播、古代想像、與建構知識的重要載體。蘇州片甚至成功地進入清代宮廷，直接影響到宮廷院體的形成，對繪畫史的發展，具有前人未曾關注到的重要性。

▼大家都愛「偽好物」：從〈清明上河圖〉的故事說起

根據筆記小說記載，明代嘉靖年間的宰相嚴嵩（1480-1567）父子非常想得到北宋張擇端〈清明上河圖〉，便向官員王舒（1507-1560）索求。王舒於是請畫師黃彪（1522-1594以後）摹造一本進獻。嚴氏父子相當寶愛此畫，將其視為收藏書畫之冠。後來裝裱匠湯臣向王舒索賄不成，揭露此卷為偽，嚴氏父子懷恨在心，最終藉故誣陷王舒問斬。

這個「因畫致禍」的故事有許多版本，牽涉到的人物包括宰相、官員、畫師乃至裝裱工匠，階層來源複雜。故事中黃彪摹繪的〈清明上河圖〉可說是「蘇州片」里最熱門的題材，足以代表當時社會各階層共同捲入因「古物熱」形成的「偽好物」商品消費的熱潮。

畫九老圖

明　黃彪

形式：卷　絹本設色

尺寸：縱 27.2 公分　橫 193 公分

黃彪（1522-1594以後）為蘇州籍畫家，精於臨摹。傳說他仿繪的〈清明上河圖〉，曾被當作北宋張擇端的真跡獻給當時的權相嚴嵩（1480-1567）、嚴世藩父子。是學者視為少數清楚身份的「蘇州片」代表畫家。

這幅畫作是現存唯一有黃彪親自題識的作品，作於萬曆二十二年（1594），當時他已屆七十四歲高齡。畫面與院藏劉松年〈會昌九老〉構圖相同，為黃彪臨摹古畫的例子。題識中將圖畫與世運盛衰聯繫在一起，並將自己重製〈九老圖〉視為「繼絕」—具有延續維護過去傳統的重要使命。

清明易簡圖

傳宋　張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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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卷　絹本設色

尺寸：縱 38 公分　橫 673.4 公分

此作卷末聳立的柱石中有「翰林畫史臣張擇端進呈」款書，許多店招如「孫好手饅頭」、「潘家黃耆圓」亦與《東京夢華錄》所記汴京名鋪相同。然畫中磚砌的城牆不見於北宋，山石林木帶有仇英風格的影響，屋宇宮觀敷染的青、綠、硃色則為蘇州片中常見的色調組合，加上畫中鈐有王世貞、嚴世藩的偽印，故推測此作應為明代後期根據南宋描述汴京的文本，同時附會王世貞父親與嚴嵩父子「因畫致禍」的著名情節，融合當時熱鬧的市街情狀，所精心創繪的明版〈清明上河圖〉。

畫中人物面容姿態描繪細膩，百業活動繽紛豐富，精彩有趣，實為「蘇州片」中的佳作。

▼以蘇州為龍頭：明中葉以後「偽好物」的新典範

蘇州從明中期後，已成為江南甚至是全國的文化與時尚中心，蘇樣時裝、蘇式傢具與器用、蘇州園林與繪畫，甚至點心，都是各地競相模仿的對象。蘇州原本就擁有深厚的文化資本，畫家們利用江南地區豐富的文物收藏，從學習與臨摹古畫中，逐漸發展出各自的面貌，而成為畫壇主流。例如〈明皇幸蜀圖〉曾被著名的項元汴（1525-1590）家族收藏，著名的蘇州職業畫家仇英就曾在項家臨摹學習古畫後創製出不少新作。透過文人的聚會品題，蘇州的書畫品味與知識也逐步深化與擴散。

由於當時江南經濟繁榮，許多人都有意願及財力收藏書畫。在豐厚利益誘惑下，蘇州當地出現不少古畫作坊，甚至部分文人畫家也加入了造假的行列。本展間託名仇英的成組掛軸，就是仿自仇英〈仙山樓閣〉一類的界畫。這類畫作描繪古代著名宮殿，配上詩詞，成為既華麗又富文化寓意的產品，十分適合懸掛妝點廳堂。這種講求畫面細節、富有故事寓意與文化根源的「蘇州片」，乃成為「偽好物」的新典範，廣受大眾歡迎。

畫連昌宮詞

傳明　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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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軸　絹本設色

尺寸：縱 66.8 公分　橫 37.6 公分

以著名的隋唐宮殿連昌宮為主題的詩畫軸，詩塘上都附有所謂文徵明書寫的宮詞二十五首。此幅與院藏〈長信宮詞圖〉的書法與畫風相當近似，當屬同一組四幅對。當時的作坊，喜歡繪製以仇英畫、文徵明題詩的合璧之作來吸引買者。重青綠描金的山水，配上樓閣人物，四幅齊掛妝點廳堂時，肯定是相當富麗華貴。

此幅詩畫軸可能是以仇英繪圖、陸師道題詩的〈仙山樓閣〉為模仿對象，連左前方松林與其間宮殿都有相似處，只是少了原作的典雅含蓄，更強調色彩繽紛與繁複細節。活動其間的宮人，或舞蹈，或憑欄，或撫琴，或對坐閑談，觀之令人興味盎然。

畫長信宮詞

傳明　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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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軸　絹本設色

尺寸：縱 66.5 公分　橫 37.7 公分

以著名漢代宮殿長信宮為主題的詩畫軸，詩塘上有所謂文徵明書寫的宮詞二十五首。此幅與〈連昌宮詞圖〉同屬一組，書法與圖繪風格都相當近似，應為同一作坊的作品。宮詞最後提到：「偶閱仇生所繪金碧四幀，精工綺麗，不減唐之小李、宋之伯駒矣。漫書宮詞百首，以附不朽。長洲文徵明識。」所以原來應是四幅成對。怪怪奇奇的山石，青綠重彩敷色，部分輪廓勾有金邊，五彩繽紛且結構繁複的宮殿群配上盛開的紅白梅，眾多宮人活動其間，一派富麗祥和，有如仙境。此種四幅成組的畫軸，齊掛廳堂確實氣派華麗，應為相當受到歡迎的商品。

▼「偽好物」商店街直擊：充滿魅力的熱門商品

從院藏「蘇州片」可以發現好幾類風靡當時收藏界的熱門商品。例如〈漢宮春曉〉、〈百美圖〉一類對妃嬪宮中生活浪漫的想像；或是依照著名詩文製作的敘事性繪畫，如根據司馬相如〈上林賦〉描繪皇家狩獵壯盛場面的〈上林圖〉；又如吉慶祝福意味濃厚的〈群仙會祝〉、〈瑤池獻壽〉等群仙圖像；教養禮教倫常的〈二十四孝冊〉、〈養正圖解〉等。本單元展件標識的作者無論是唐代周昉、宋代趙伯駒、元代王淵，或者明代仇英，畫中鮮艷瑰麗的青綠山石、對布料與建築構件表面細膩裝飾的講究、對敘事性場景的偏好……皆反映著「蘇州片」的畫面特質。

展件中「一稿多本」的現象，揭示了「蘇州片」商業作坊大量生產的實況；品質精粗有別的同稿之作，暗示著當時售價上的可能差異；不同主題但畫風、題跋、款印雷同者，則提供了「蘇州片」作坊作偽題材與範圍的訊息。本單元繽紛豐富的「蘇州片」展件，將分前後兩期呈現「偽好物」的魅力。

麟趾圖

傳唐　周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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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卷　絹本設色

尺寸：縱 39.6 公分　橫 327.7 公分

麟趾二字，即指宗室子弟，此幅描寫后妃居後殿，觀看孩童沐浴、嬉戲等活動。畫作雖然在製作年代上無法上達唐代，但畫中一部分人物面向圓潤、著高腰唐裝，造型確為明代流行的唐風「周家樣」，其中幫嬰兒沐浴及逗弄嬰兒等母題，還可以在其他傳為周昉的蘇州片中看到。畫中也不乏混雜著明代仇英類型人物，例如坐在椅上的后妃，即來自仇英《漢宮春曉》。畫中各個場景之間，雖有串場人物，但卻又各各獨立，此畫可視為當時畫坊流行母題的組合之作。

乞巧圖

傳明　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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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卷　紙本水墨

尺寸：縱 27.9 公分橫 388.3 公分

本幅起始樹榦上有仇英款印，然而畫作並非仇英風格，反而較為接近尤求一派的白描風格。燭火通明的庭院中，宮女們忙著淮備茶點花果。屏風前的嬪妃，寫字、看書或聊天，還有棋盤可供消遣。接著是宮女簇擁著嬪妃，三五成群，搬桌攜物，緩緩前行，再經過一群剛剛賞鑒過青銅陶瓷等古玩的妃子，才看到宮人們開始穿針乞巧與祭拜活動，供桌上有泥偶「磨喝樂」用來供奉神靈，藉以乞巧與求得多子。全畫充滿華麗繁複的細節，令人眼花繚亂，藉由描寫七夕時的各種祈祝、乞巧活動，畫家帶領觀者一窺宮中女子的風雅生活。

畫歸去來辭

傳宋　李公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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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卷　紙本水墨

尺寸：縱 34 公分　橫 898.8 公分

蘇州片除了青綠重彩一類以外，尚有許多純用墨色繪寫的白描作品，多半託名於北宋著名文人畫家李公麟。此卷即為一例，依據〈歸去來辭〉內容，陶淵明在畫卷中登場了十次，或乘舟而歸，或撫孤松而盤桓，或植杖而耘耔，或臨清流而賦詩……。詩賦中未加詳述的部分，如破敗開裂的壁面、縛系屋架上的雞窩、滿布花紋的青銅酒器等，在畫中皆有細膩交代。

卷後明代沉度、金鈍、夏昶、文徵明題跋皆偽。偽跋中所鈐「雲間沉度」、「侍講學士之章」，與傳宋黃庭堅〈行書〉卷用印相近，推測兩作應為同一個偽造書畫的工坊或集團的作品。

群仙會祝圖

傳明　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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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軸　絹本設色

尺寸：縱 99 公分　橫 148.4 公分

本幅左下方有「實父仇英堇製」款，雖為託名之作，然精雕細造，為罕見的「蘇州片」佳作。此作描繪主題應是群仙共赴蟠桃大會，為王母娘娘祝壽。陸、海、空諸景穿插層迭，構圖工麗複雜；諸路神仙、瑞獸以此為舞台，現示各樣神通。畫面右下角小坡上騎著張果老驢子亂奔的李鐵拐，元神已由葫蘆中化成一道光束，迴環飛至天際謁見太上老君。相對仙人簡單的裝束，畫中樓閣器用裝飾華美、結構繁縟。以金線細膩描繪的雲龍紋樣，在每根紅色立柱上皆費心經營不同圖案。人物與動物雖略有小疵，但不減其整體精彩，應為當時祝壽用的高檔獻禮。

王母宴瑤池　卷

傳宋　趙伯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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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卷　絹本設色

尺寸：縱 33.7公分　橫 401.3 公分

本幅傳為南宋趙伯駒作，描繪周穆王前往瑤池拜見西王母，與院藏傳趙伯駒〈瑤池高會〉有類似處。手捲起始處，畫滔天巨浪，煙霧瀰漫，周穆王與隨從正等候從天而降、西王母所派遣的車隊。越過橫亘畫面的高山，即進入瑤池仙境。青綠山石造型多變，綠色苔點與紅色花朵像珠飾一般繽紛灑落于山石上。依山而建的高台宮殿，儼整壯觀。仙人身著綵衣，白色的披帛，十分顯眼。中段仙鶴群集，祥雲處處。後段湖面橋道上，華美的鹿車載著西王母，儀仗緩緩前行，將與周穆王相會。瑤池仙境常見於明代如《封神榜》一類的通俗文學，此幅則以精細的描寫再現文本的華麗。

蟠桃仙會

傳明　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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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卷　絹本設色

尺寸：縱 40公分　橫 440.5 公分

此卷首段畫群仙自山徑委迤而出，各顯神通，渡海赴蟠桃盛會，有行於水面者、以青索御白龜者、騎金鯉者、依偎共乘蕉葉者、攤坐於仙差與花瓣者等，不一而足。次段繪寫仙童天女於瑤圃採摘成熟蟠桃，成筐成盒送進王母娘娘的華麗殿宇。末段繪群仙於高台上覲見玉皇大帝。

此卷署「仇英實父製」，與院藏傳宋代方椿年的〈群仙彙祝圖〉，在雲氣、建築、山林、樹石使用的點畫線條與用色極相似，應為同一蘇州片作坊生產的「蟠桃仙會」類作品。然兩作的仙人、宮殿等場景數量有別，或許在當時亦代表著不同的商品價位。

根據記載，崑山巨富周鳳來（1523-1555）曾延聘仇英依據西漢司馬相如的〈上林賦〉繪製十四公尺以上的長卷，作為母親八十大壽的生日禮物。此畫後來被大量複製，甚至附會為宋元名家之作。

〈上林圖〉可分為七個段落。卷首先由「子虛」、「烏有」和「亡是」三人的高談闊論開場，接著描繪天子員苑之鉅麗—波濤騰勇的浩蕩水域、層巒迭章間的離宮別館。天子在車駕儀仗壯盛地簇擁下出場後，轉入校閱士卒在山林間射獵追捕鳥獸的場面。校閱終了，他在嬛嬪陪侍下，於高台上宴樂，忽然省悟不該奢侈縱逸，因而解酒罷獵，擺駕回宮。

本次展出三件結構類似的不同版本，除元人〈上林羽獵圖〉外，仇英名下的兩件〈上林圖〉，分別標記作於嘉靖戊戌年（1538）及嘉靖壬寅年（1542）。三卷的畫面細節與裝飾各有千秋，相互比較極具趣味，亦可想見〈上林圖〉過去受歡迎的程度。

上林羽獵圖

傳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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