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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16:40的陽光

16:40分,窗外的陽光斜照進書房,一道橘黃的光線落在書桌角落裡的第三個玻璃瓶上,像是舞台的聚光燈不偏不倚的落在主角身上。此刻,這個玻璃瓶變得起眼起來。周身的冰冷在此刻褪去,我終於感受到了溫暖。溫暖越來越清晰明顯,我緩慢的睜開眼。16:40的陽光不熱卻十分溫暖,這是屬於我的時刻。

我清醒過來,剛從漫長的混沌中清醒,過了一會兒我才慢慢想起我是誰、身在何處!

我是一顆木棉種子,離開母親的那天是一個有風的陰雨天。我等那場風等了很久了,我一直幻想著離開母親的那天是個有風的大晴天。天會很藍,有沒有雲都無所謂,但一定要在一個午後,風輕輕吹起的時候,我乘著風去流浪。可是從我決定離開的那天起,要麼沒有風,要麼就是陰雨天。我知道我已經耽擱了很多天了,我的兄弟姐妹都已經乘風而去,我不能再等了。那天的風很溫和,雖然下著雨,但很適合道別。

風起時,我有些迫不及待,母親卻讓我等等,再等等,她說這樣的天氣不適合遠行。我知道她捨不得我,我也清楚此番一去,非生即死。幸運的話,興許我能落地生根,發芽,拔高,抽枝,開花,結果。不幸的話,也不過一死,而這一死,尚能化作春泥更護花。

我一直在想會不會有第三種選擇,我並不排斥這種非生即死的選擇,但我希望我能夠獲得更多的自由。

風起,我還沒拉得及向母親告別,就乘著母親為我準備的棉絮隨風流浪。

我歡呼著向母親告別:「我終於自由了!」

我藏在棉絮里,任風吹盪,起起落落,飄飄蕩蕩。我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在棉絮里,在風裡,我去了很多的地方,我的世界不再只是母親懷抱。可是這就是自由嗎?自由就是漫無目的的流浪嗎?

風停的時候,我緩緩的飄向地面,我知道我必須要找個適合生長的地方著陸,這是一次關乎生死的抉擇。我努力的勘測著陸的地點,企圖找到一個風水寶地,可未等我落到地面,棉絮載著我一下撞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我睜開眼,看著出現在我面前的臉。它眨了眨眼,笑嘻嘻的看著我:「一朵木棉。瞧!裡面還有一顆種子。」

16:40的陽光並沒有停留多久,我無法判斷時光流逝了多少,我只知道陽光和溫暖漸漸的從我身上抽離。涼意再一次蔓延全身,我在棉絮里縮了縮,可這棉絮向來只為人類取暖,不為我提供一絲暖意。當寒意席捲我的全身時,我又將沉沉睡去。我想起跟母親分別獨自流浪的日子,想起被裝進瓶子里的那天,想起後來無數個16:40的清醒,我恍惚明白自由是有權利選擇非生即死,而如今這才是真正的失去自由。

風來了,帶著木棉一起離開。

風在旋轉,帶著木棉起舞。

風離開了,留下木棉。

她心跟著風遺失了。

後來,木棉流浪街頭。

風來了,帶著木棉一起離開。

風在旋轉,帶著木棉起舞

不經意間,木棉落在我的眼前。

我擁她入懷,將她的心細細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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