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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愛如汪洋,可我們給父親的,卻不足一滴水 清明節寫給父親

我伏在父親胸前久久的凝望

他的臉龐那麼平靜安詳

沒有半點痛苦

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真的離開了我們

我的父親

3年一瞬,往事如昨。親愛的父親,離開我們3年了,1000多個日夜,慎終追遠,思念綿綿,他的音容笑貌常常會在腦海中浮現,「父親,您還好嗎?」

3年是一個節點,按照中國古代傳統祭祀的說法,「服三」之後,喪葬禮儀至此才算正式結束。可此刻,我們越發思念父親,尤其,在這細雨霏霏的清明時節。

2015年4月11日,在我人生中是一個撕心裂肺,悲痛欲絕的日子。清晨7時,最疼我的那個人——86歲高齡的父親、薛繼洲,在長睡中再也沒有醒來。

我伏在父親胸前久久的凝望,他的臉龐那麼平靜安詳,沒有半點痛苦,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真的離開了我們。

清風蓑雨,仙藩度魂。父親,您能感受到兒女無時無刻不在的思念嗎?您還能看到我們思念之後的淚水和哀愁嗎?

他,一個慈愛簡樸的好父親

父親是一介書生,生於川東雲陽縣,從小敏而好學,4歲上小學,20歲大學畢業。他長得眉清目秀、文質彬彬,溫文爾雅、不苟言笑,話語不多,卻字字珠璣。追思路上,往事歷歷在目,父親一生勤儉治家、勤奮治學,正直善良、磊落做人的家訓和品格,已經流淌在我們兒孫的血液里。

家境富裕的父親,在大學求學時代,一次學校組織去白市驛郊遊參觀,突然下起了大雨,父親不舍母親親手做的布鞋被雨水打濕,愛惜地把鞋脫下放進書包里,硬是赤著腳在泥濘的山路走了幾十里路,才回到遠在沙坪壩區的政陽法學院。

父親不抽煙喝酒,家中滿書櫃的書籍,幾件不成套的舊傢具擺在陋室,但窗明几淨,溫馨寬敞、書香四溢。寫字檯前的那把硬靠背椅,一直陪伴父親20多年。印象中父親的衣服只有兩三套,其中他最喜歡的灰藍色學生裝,是他親手設計的,穿在身上得體大方,透射出軒昂的氣宇和光芒,師生們親切地稱他為「薛爾基」。

就在父親臨終前一個星期的早晨,他把準備上班的我叫住,叮嚀道:我和你媽媽今年五月即將到來的鑽石婚紀念日,就不要操辦了,太浪費。父親從來不辦生日,他教導我們,生日就是母難日,要紀念感恩自己的母親。作為兒子,父親是一個孝心孝順的人。在北京中國人民大學讀研究生期間的一個冬季,竟賣掉自己禦寒的裘皮大衣,給我當時健在奶奶寄回急需的生活費。作為父親,他不僅具有對兒女噓寒問暖的舐犢之情,更是一個對親人、學生、朋友、同事以及文學愛好者有大愛的長者。

十年浩劫,學校停課,父親擔心我們三個兒女荒廢學業,就在家裡掛了一塊小黑板,每天一首唐詩或宋詞,配上一幅畫,教我們寫詩作畫,習練書法,家裡還買來樂器,培養和熏陶我們琴棋書畫的愛好和修養。

父親的簡樸、慈愛和孝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一種教養、一種家風,深深地影響著我們兒女。想來真是愧疚,父愛如汪洋,可我們給父親的,卻不足一滴水。

他,一個博學勤奮的好老師

父親一生勤奮治學,筆耕不輟。他是解放前的大學生,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代研究生,終身從事教學和寫作,教學研究的論文和評論在教育界名聲鵲起,有口皆碑。父親常常用胡適先生的名言來激勵我們:「不做無用事,一日當三日,人活七十歲,我活二百一」。

父親要求我們這樣做,首先是自己說到做到。他從不說廢話,行走如風,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把別人吃飯喝茶的時間,都用在他一生投入的教育事業和鍾愛的詩歌創作。我出生的老屋,寫字檯下三合混凝土地面,一雙父親的鞋印深深的鑲嵌其中,那是多少年寒窗苦讀踏出來的。父親就是用這種踏石留印的精神,對我們默默地言傳身教。

父親一生偏愛小詩和短文,他用筆名「綠洲」發表了詩文千餘篇,出版了《微雨,春草,琴詩》、《新竹枝詞》等多本詩集。

如今,父親駕鶴仙游去,唯留詩詞祭渝州,讀他的詩文,感覺到平凡的人生有無限的力量。

他,一個深懷家國情懷的靈魂工程師

十一屆三中全會後,改革的春風解放和喚醒了父親這一代知識分子,他煥發了新生與活力,拿出與時間賽跑的速度,誓把損失十年的時間奪回來。他夜以繼日,夙夜在公,忘我工作,想多為國家培養一批已經斷代十年的基礎教育人才。

恢復高考後的每一年,父親作為當時為數不多的特級教師,主動承擔了擔任高三衝刺的艱巨教學任務,由於師資不足,他還在全市講公開示範教學課,以培養一批優秀青年教師。他教過的學生,有全國文科狀元,有國內外行業精英。凡當過他的學生,都無不被我父親淵博的知識、過人的才華、高超的教學能力所折服,為父親謙謙君子般的師德師風而崇拜佩服。

父親培養了那麼多的優秀人才,遺憾的是,我們三個子女都沒有當過他課堂上的學生。高75級的鄭愛平姐姐考入大學後又留學瑞典,專程從芬蘭回重慶探望薛老師,一進門就給父親行跪拜禮,長跪不起,留著激動的淚感恩薛老師對她的培養。我和父親在一起的日子比較多,這樣的場景和褒揚數不勝數。父親樂此不疲地對他的親人、學生、朋友、同事以及文學愛好者保持著愛與熱情,默默付出,不求回報。他的詩集出版後,應廣大文學愛好者之邀,他擠出業餘時間,給他們做詩歌的審美欣賞與創作的公益演講。

感謝父親,讓我們懂得愛國愛家愛親人,珍惜人間親情。

他,一個兼備哲學詩人才情的好導師

父親有著哲學家的睿智與思辯,詩人的激情與幽默。他為時代而歌,貼近生活,寫出的詩歌膾炙人口。父親又是一個幸福的四世同堂的老人,他關懷別人的同時也關照自己的健康和心靈。從來不用也不要別人為他擔心,他一生沒有任何大病,身體非常健康,精神世界無比強大。

雖然他無法選擇他的出生和時代,但他用愛和智慧,選擇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就連人生的謝幕方式,也是父親生前的願望,我甚至想不出來,父親還留下了什麼遺憾,也許藏在他的心底吧!

父親雖然離開了我們,但他正直善良、簡樸簡約的家風,教會我們做人;他勤奮進取、博愛擔當的家訓,教會我們做事;他哲人詩人般的追求真善美的才情,給予我們力量;他的人格魅力幫助我從失去父親的痛苦中站立起來,遵循著他的指引,走入他畢其一生建構的精神殿堂,那就是:善良,正直,簡樸,勤奮。

我知道,天堂的路有多遠,我的思念就有多長;博爾赫斯曾說:如果有天堂,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我在猜想,一生手不釋卷的父親在超凡脫俗的書海里盡情閱讀,該是多麼的幸福與愜意;但我更願相信,父親一直在不遠處深情地凝望著我們,我歡笑時,他也開心,我落淚時,他也難過!並一如孩童時那樣,站成我身後的堅強!

親愛的父親,您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愛您的女兒:薛竹

作者:薛竹,系中共重慶市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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