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樓前一周，我倆還在宿舍樓里碰到，他一如既往沖我笑

文 何可以

編輯 卜昌炯

圖 視覺中國

那天我正在過21歲生日，收到了小付跳樓消息。

我是95年的，小付比我大一歲。在這個學風紮實、刻苦，也相對保守的知名大學裡，他讀物理系，我念哲學系。我們都是學校「實驗班」的，一起上過大學裡所謂的「水」課，一起吃過早飯，在一棟宿舍樓里常常擦肩而過。

他跳樓前一周，我倆還在宿舍樓里碰到，他一如既往沖我笑。是的，他一直是一個特別陽光的人。

我羨慕作為理科生的他，天真單純，刻苦樸實，無憂無慮。

直到得知他做出那個重要的決定後，我才感覺到，也許我對他的了解，太少了。

小付是河北人，高中就讀于衡水中學。網上的新聞報道里，我看到過那所學校的一些熱血口號：「進清華，和主席總理稱兄道弟；入北大，與大家巨匠論道談經」、「兩眼一睜，開始競爭」……

我不知道這些讓人匪夷所思又確鑿存在的東西，是否在小付身上留下痕迹。但我覺得，小付以他的縱身一躍，徹底反叛了這些東西。

2016年，我和小付都在讀大三。那天我過生日，有同學在朋友圈發了一段措辭模糊的話，大家感覺很奇怪，紛紛在下面留言。很快，QQ群里有人發出一些雙手合十的祈禱表情。我們就知道，出事了。

確認消息的時候，難受，覺得不可思議。小付平時是一個很陽光的人，完全感覺不到他有什麼悲傷的地方，突然說跳就跳……

我當時在學院的球隊，之前早起訓練，會遇到小付出來跑步。運動本身就是一個減壓的方式，我沒有想到他會那樣。是因為學業壓力太重了嗎？當時我們都在聊，這是一個官方的回復。同學中傳著另一種答案，說可能是他失戀了。但我從來沒發現他有過戀愛的跡象。

從小付和人打交道的那種真誠，以及他平時的一些穿著、社交來看，他應該是來自城鎮或者是農村的孩子，比較樸實。他真的很單純。

小付跳樓的地方，是我在學校取快遞時的必經之路。每次經過那裡，我都會想起他。我開始意識到，「生死」是個事情。

今年一月份，我去了美洲的4個國家。我在各個國家都選了一組關鍵詞，來表現一個人成長中會經歷的主題，分別是：遠行和停下、早熟和早衰、勇氣和慾望、理想和現實、爭奪和退讓、我們和他們。

現在我正在埃及。這次換個方向，我往東走，一路經過埃及、以色列、巴勒斯坦……在這個有著金字塔、法老、木乃伊，又經歷著戰爭、衝突，每天都在發生生離死別的地方，我給自己找的主題是「生死」。

是時候想想生和死了。

小付的QQ我還留著。他的QQ空間設置了許可權，我看不到。也沒有簽名。也許他的QQ頭像就是他想對大家說的？他的頭像是一片灰色背景，上面寫著一句話：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小付QQ頭像

小付去世的的第二天，我在朋友圈發了這麼一段話：

雖然我自己做瘋狂的事時會自嘲「到了這個世界上來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雖然我們無法要求所有人都強撐出強者的姿態，但你還有那麼多事沒做，你還有那麼多路沒走，我相信沒有人是作為生活的負面而存在，我也相信生活中有時無法給自己一個明晰鑒定的答案，並不意味著迷失了方向。

尤其是，你見過他笑——我每次見他時他都在笑。

昨天又是我的生日，那個歌手唱了首很好聽的歌：慌慌張張，匆匆忙忙，為何生活總是這樣，難道說我的理想，就是這樣度過一生的時光。

我特意問了下是什麼歌，他說叫《活著》。

（文中提到的名字為化名或昵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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