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愛情.友情
01
前幾天一個發小從外面回來，一個電話過來，我去見她。
即至見了面，我才知道，她萬里赴家鄉，回來是與另一半離婚。
離婚的原因說不清道不明，千絲萬縷，也無從說起。
我淺淺地問了幾句，也就戛然而止了，即使關係再好，戳心的話，她不願說，我也不必多問。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有時候安慰的話，說了比不說好，說了，可能還徒增別人的傷悲。
我看不出她臉上有什麼哀愁，但我能夠看見她從心裡散發出的憂傷，散步在她的氣質上。
她一句：「從今後我回家鄉來，已是無家可歸之人了」，我聽後，悲從中來，嚎啕大哭了一場。
世上有多少離婚的官司，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那共同的兒女、和多年積攢的夫妻情，就是那藕斷絲連的筋。
我們坐著她開的車，回故鄉。
臨近故鄉，前面國道突然堵車，後來聞知前面出了車禍，幾個人沒了。
我們又輾轉上了高速，高速也堵車，後面幾部警車呼嘯而來，原來前面也出了車禍。
這時，她還是淡眉低垂，卻突然淺淺一笑，低語：「還是活著好，活著第一重要。」
我長噓了一口氣，想：金錢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
或許，她總算能夠半走出離婚的泥潭了。
02
也有個發小，男性。
他多愁善感、重情重義。
有次我們聊及感情的問題。
他說：「如果我離婚了，前妻遇到困難需要錢，我只要自己有能力，還是會給她錢。」
我問：「為什麼？」
他說：「感恩。感恩這輩子她曾經是我的女人，感恩她在我遇到困難時對我不離不棄，感恩她養大了我的兒子。」
談及初戀（他的初戀也是我的發小），他又語出驚人：「初戀，是一輩子不能忘的，現在人已中年，不談那些了。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假設，我說是假設，如果她年老時，老無所依，我如果有能力，願意養她的老。」
這種感情，不能用很貼切的語言表達出來，只能打這種極端的比喻來表達，可意會不能言傳，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他的為人，所以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詩人葉芝的《當你老了》，
或許就給他的感情，做了最好的註解。
――――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凄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
愛一個人，不只愛她年少時的美貌，也愛她年老的白髮和皺紋，我以為，這也許就是真正的愛情吧。
這個發小，讓我感動。
03
還有種與眾不同的友情。
海霞交了個損友，與她結交了二十多年，總是在給她兩翼插刀，但是，翻過來，她總能給我插上一刀。
初，年輕時，她不自信，懷疑她老公有外遇，天天喊我陪著她去「捉姦」。
我就是那天底下傻子的徒子徒孫，經不住她的哀求，天天晚上陪她轉戰各個小巷。她把家裡攪成了一池渾水，攪得家人個個不得安寧，結果在渾水裡又沒撈到一條魚，她與老公又和好如初。
她與老公親密得不得了的時候，我就成了炮灰。她在老公面前獻寶說，當初偵查他的時候，我是她的奉陪者。
可想而知，他老公是多麼的「喜歡」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是他眼裡的一顆沙。
至於她跟老公鬧矛盾的時候，我就是她的垃圾桶，她跑我面前來，把所有的垃圾倒給我之後，最後還不忘提攜我一把。
她會若隱若現地把跟我在一起的情況透露給他老公，然後他老公會輾轉地弄到我的電話號碼，打電話過來跟我「談心」。
一次，又一次……
我是蠢得不會自拔。
「朋友」的「朋」怎麼寫？兩個「月」字，我是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溝渠。
在她這裡，我總是在陰溝裡翻船。
我前幾天細細迴響與她交往的二十多年，這個女人從高一起就是我的同桌，我對她實在已經很重情重義。
重情重義到什麼程度呢？我覺得我在他們的夫妻生活里，一直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也可以說是與他們夫妻在「三人行」。我是她的「追隨者」，是她的「婚姻顧問」，是她的「炮灰」。
還有，替她料理一大堆破爛事。
有什麼辦法呢？二十年前，她娘已經下了驚世定論：「這輩子，海霞是你唯一的朋友，她重義，你要好好珍惜。」
我估計這貨是聽進去她娘的話了，這輩子她的確是拿我當「唯一」的朋友在用。
發了一大堆牢騷，這個女人似乎一無用處。
話說前年我碰上困難，揭不開鍋的時候，這個自己也窮得叮噹響、吃了上頓就要謀下頓的女人，跑到我跟前，覥著臉說：「我那還有一萬塊，你拿去吧。」
我看她可憐，也沒有借她那一萬塊錢，但是我知道，這輩子，我已經無法擺脫這個纏人的「牛皮糖」了。
她的生活，出現問題時，必須還得我去當那個令我自己都討厭的「顧問」；她和她老公又是一家人的時候，我得默默地滾遠些，免得又成了炮灰。
她有千般不是，在「朋友」兩個字面前，她能夠雪中送炭，我的萬般付出，就值了。
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按正規出牌的；就如所有的初戀，都不會像我那個豁達的發小一樣，「當她老無所依時，養她」。
朋友千百種，她與眾不同。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只能接受命運的饋贈。
完稿於2018年26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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