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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民間傳說故事——月亮人

年幼的時候,每當皓月當空,媽媽總愛指著月亮對我說,那邊有個人,還是跛腳的呢!同時不只一次的講述他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個後生,從小失去了父母,一個勤勞辛苦的過日子。他有口魚塘,年年放魚都得不到魚。他生氣了,就責怪村裡的人偷他的魚,但又拿不出證據。有一天,他就故意拿著扁擔,裝出上山的樣子,走了一小段路就折轉身來,躲在塘坎腳的一個刺篷邊,等候著看看到底是什麼人來偷魚?拿到證據就好辦了。他等啊等,等了好半天,遲遲不見動靜。這時,太陽快當頂了,他正熱得難受,很想洗個澡涼快涼快。忽然天那邊飄來一朵烏雲,九個姑娘從雲裡邊扇著扇子飛下來,脫去衣服都跳下塘里去洗澡,還不斷用蝦扒撈魚。他耐不住了,大吼一聲:「啞!」就跑上去想抓住她們。可是姑娘們很快就穿上衣服,拿著扇子又飛走了。只剩下一個最小的九妹跑不快,連衣服、扇子和人都被抓到了。

他把這個蠻好想(好想,丹寨方言,漂亮的意思)的姑娘帶到家,一問,她們都是天上下來的仙女,是來洗澡捉魚玩的。他怕姑娘跑掉,就把扇子藏在茅屋的頂棚里。他告訴九妹:「既然這樣,那就留在人間吧,不要逃走了!」

姑娘說:「你把人家扇子拿走了,我就像沒有了手腳,放我跑了跑不脫了。」他二人就結為夫妻。三年後,他們生了一個娃兒,家庭窮一點,日子倒還過得幸福。

那是女人做活路,男人帶小孩。有天,男人看九妹太勞累了,就提出讓她在家帶小孩,自己下田去幹活。誰知道,小孩給爸帶慣了,媽媽抱著就哭,兩手還不斷往棚頂指。九妹奇怪,爬樓一摸,原來是收好的扇子藏在這裡呢。扇子就是她的手腳,她好不喜歡!

天黑了,男人從田壩回來,她特地炒了兩個雞蛋,打了二斤酒,趁他喝得興高采烈的時候,她才試探地說:「我下來三年多了,多想媽媽啊,該回去看看媽媽了!」

男的隨口說:「天高地遠的,談何容易啊!」也不在意和相信她要走。

想不到,女的拿出扇子一晃,這下男的的愣住了。但他想到幾年來的感情,就說:「那你捨得丟下小孩和我?」

「一起去嘛!」女的說,並告訴他只消牽著小孩的背帶搭片就行了。

於是他們就飛到了天上。見到了多年不見的母家,母親很疼愛他們。可是那些兄弟——小孩的舅舅們,個個卻輪睛鼓眼的,垮著塊臉,背後罵她在人間貪玩,更不該帶「臭泥巴氣的」人上來。

有天,大舅起心害他說:「姑爹,那砍小米土的柴草合燒了。你去把它從下向上的燒,站在坡頭攔它,不準燒翻坡去!」

俗話說,水火無情,到時候燒起來,烈火熊熊,哪那能攔住?這明明是想燒死自己,連骨頭都化為灰燼嗎?他悔不該一起飛上天上來,在九妹的面前,他鼻涕眼淚地哭了。

九妹就告訴他:「不要怕,你用草扎個草人。披上件衣服,插在坡頂那裡,你就去旁邊的洞里在躲,火過了再出來。」第二天,他上坡去燒小米土。不久,燃起烈火,滿坡滿嶺的燒起來。大舅他們以為他一定葬身火海了,即除了障眼的東西,又不化力氣和錢來埋,心頭暗暗地高興。吃飯的時候,把酒杯高高地興起來,誰想這姑爹,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上來:「舅爺,我燒完了!」

舅舅們覺得奇怪,怎麼燒不著他呢?但表面卻裝成無事人一樣,說:「燒完了就好!燒完了就好!」假巴意思還給他倒酒。

第二天,大舅又吩咐他:「還幾天就到媽媽的生日了,你到老虎沖腳下的河裡去捉幾個團全來做壽!吃了那裡的團魚,會長命百歲,延年益壽!」

聽到「老虎沖」幾個字,姑爹的心咚咚地跳,臉都有點變白了,低著頭不敢講話。舅舅就故意高聲大喊地說:「你怕了不成?老話講,虎咬畜牲人,好人它不咬的。為了母親的高壽,赴湯蹈火都是在所不辭的,你對吧?」

姑爹還爰話好講呢?他只有默默地勾著頭答應。背後又跑到九妹的面前哭。

九妹又說:「不要緊!明天你打把傘,帶上幾個鐵炮,一進沖就放,驚動山神,趕跑老虎。就輕而易舉地捉回團魚了。」

第二天,他又照著去辦。吃晚飯的時候,仍不見他回來。大舅以為他早就被虎叼走了,連屍骨都不剩下,又高舉酒杯暗暗高興。哪曉得,還沒收拾好碗盞,姑爹又提著一串團魚笑笑的回來了。舅舅們氣得把酒杯摔在桌子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舅舅們眼看一計不成一計又失敗,心頭又氣又恨,就下狠心,暗的不行就來明換。一定要除掉這個臭泥巴氣的人。

停了兩天,又到了爹的生日了。在勸酒時,舅舅就悄悄地給姑爹酒下毒。還吃了不到一半,姑爹就梭下(梭下,丹寨方言,滑下的意思)桌子腳,再也回不過神來。舅舅還說他好酒貪杯,吃酒多了才醉死,並說埋了了事,泥巴氣氣不知要好久才散。

九妹無法,只有跑去心疼自己的媽媽面前去哭訴。媽媽說:「看來,他們是容不得凡間人的,小孩趁早打發回去,要不恐怕也難保。」

這樣,九妹下狠心,把兒子用索子吊下天去。並與兒子講好,到地下以後,拍三拍,就把索子一齊放下。

誰知放到半空中,幾個大牛蚊飛來叮那小孩,光叮著臉,他順手一拍;又叮頸子,他又是一拍;再叮後腦包,再一拍。母親以為他到了地上,索子一放他就跌了下來,腿跌斷了。幸得遇到個孤老頭把他收留,他就天天給孤老頭牧牛。那孤老頭的生活清苦,飯也吃不飽,不多久他眼睛凹下去了。有天他走到鐵匠棚去看打鐵,那鐵匠用驚的眼光看他:「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他吞吞吐吐半天才說:「老人哪有多餘的糧食讓我吃飽啊!」就順便向他們乞討些東西吃。鐵匠他們也為難起來:「這久打的東西都賣不出去。前兩天死個豬都只剩下個尿泡還在那裡!」他就半開玩笑的說:「拿給我吃了,賣的東西一定好銷得狠。」

他們就給他吃了。他說:「耙賣一文七,鋤頭一文六,其他鐮刀什麼的一文五。」

果不其然,拿到市場上去賣,真的一銷而空。

那些鐵匠高興得不得了,就買了肉,打了酒,回來請他一起大吃一頓。在吃得醉醺醺的時候,大家手舞足蹈的跳起舞來。其中一個鐵匠揚著鐵鎚,邊舞邊說:「小哥哥,感謝你啊,感謝你啊!」哪曉得那人醉得太厲害,一下失手鐵鎚碰著小哥哥的太陽穴,小孩不幸殛。大家哭了半天,心頭有愧,找來老人。老人看大勢已去,人死不能復生,罵了他們一頓以後,說:「要好好安葬他,才對得起這個孩子!」

老人提出幾個條件,牛要兩頭角,馬要兩頭鞍,銅鼓要兩邊面。達到條件,就不讓安葬。

兩頭角,兩頭鞍都比較好辦,用紙紮一個放在那頭就可以解決。惟獨困難的,是兩面銅鼓,哪裡去找啊?

幾經打聽查訪,終於在一個寨子的老奶奶家找到。但隨你出多少銀子,她都不肯賣。唯一的辦法,只有悄悄地去偷了。但古老的規矩,銅鼓要搬動時,先要「咚咚咚」捶幾下,才能搬動。

那天,去偷的人剛敲響銅鼓,老奶奶就爬起來追。他們就把準備好的竹筒水一倒,後面馬上成了條小河,老奶奶過不來了。可是,飛來的小鳥「櫓——櫓」的叫,她馬上跳上小船劃著追來了。船快追上了,他們倒了一筒刺,後面馬上變成了一匹密密麻麻的刺篷,老奶奶又鑽不過來了。那飛著的小鳥馬上又叫「鐮刀砍,鐮刀砍!」,老奶奶揮舞鐮刀,一會就砍成了可通行的大洞。眼看又快追上了,偷鼓的人又坐倒了一筒沙,後面馬上堆成個沙子坡,那老奶奶爬上又索下,索下又爬上,怎麼也爬不上。她聽了半天,也聽不到鳥叫了。她累了,過了一會大聲喊道:「看來,你們非要鼓不可了,那就再捶三捶,抬走去吧!」

偷鼓的人「咚咚咚」捶了三錘,就歡天喜地地抬走了。他們把小哥哥收拾好,放在兩面銅鼓裡頭,就要把他埋到太陽那裡,那是最好的地方了。只是熱得難受。小哥哥故意說:「這裡好冷啊,受不了啊。」有的人就說:「那就把埋到月亮裡頭吧,晚上才好陪伴我們。」於是,月亮上就有了那個跛腳的小孩,現在月亮一出來就能看到他在那裡放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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