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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娃娃:與「孤獨大臣」的相遇

註:本文首發於《龍新周刊》97期。

作者 | 齊宇勤

編輯 | 周子涵

責編 | 蘇蕊琦

2011年,國內出現了第一家模擬人偶工作室,被賦予「性」屬性、以與真人1:1為賣點的實體娃娃在小眾範圍內得到傳播。

同樣地,因為實體娃娃所具備的成人功能,在微博、貼吧等社交平台上常會看到「娃友」被網友打上「變態」「不正常」的標籤。

前不久,自媒體@透明人GlassMan對資深娃友黎叔做了一期視頻專訪——《六旬老人和他的11個硅膠女娃》,播放量高達719萬次。節目中,黎叔對主持人姜思達說:「確確實實,她能陪伴我。」出乎許多網友的意料,對一些娃友而言,實體娃娃不再被視為一件用以滿足生理需求的成人用品,而是家人與陪伴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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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性」

小河(化名)是一家實體娃娃淘寶店的店主,這是他入行的第六年。

2013年,小河的親戚開辦了實體娃娃工廠,將小河也拉進了這個當時在中國還鮮有人知的行業。「沒有覺得反感之類的,剛開始只是好奇,覺得還有這麼逼真的娃娃。」在小河看來,實體娃娃售賣對他而言是一份工作,對用戶來說則是一種需求的滿足。

一般情況下,小河每天會接待幾十位客戶,其中有百分之十的客戶在諮詢後會立即購買。「隱私」是前來諮詢的客戶最為關注的問題。「基本上所有客戶都會有這方面的顧慮,會問是否保密發貨、買回去怎麼藏起來這類的,畢竟大多數的家人和女朋友都不會接受。」

但也有部分客戶對身邊人的看法顯得不那麼在意:「他們可能會觀望很久,但買了之後就不會想太多。他們只想到自己需要、我喜歡,想要個陪伴。」比起別人的看法,自己的想法對他們而言來得更為重要。對於網路上關於實體娃娃的爭議,小河表示:「生理需求也好,陪伴也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用處,這與我們大多數人並無關係。」

這些年來,實體娃娃因為因其出色的外形和與真人極高的相似度被更多人所知曉,用戶群的需求逐漸從生理向心理的滿足拓展,將實體娃娃看做「大號手辦」的用戶不在少數。「很多客戶買回去不是為了用,而是作為一種陪伴,把娃娃當家人看待。」娃娃不再局限於「她」的「性」功能,被賦予了「陪伴」「互動」的新意義。

在這種將實體娃娃作為陪伴的選擇背後,呈現的是現代人與日俱增的孤獨感。根據喬·考克斯孤獨委員會2017年發布的最新數據,英國近6000萬人中,有超過900萬人經常或總是感到孤獨。為解決英國人民的孤獨問題,英國政府於今年1月17日設立了首位「孤獨大臣」

事實上,不止是英國,這種孤獨感正在全世界蔓延。隨著日漸加快的生活節奏,人們的情感得不到及時抒發,一個人吃飯、睡覺、消化情緒似乎成為許多人的常態。根據日本總務省公布的2015年人口普查「1%抽樣速報」,在日本,一個人獨自生活的家庭比例為32.5%,達到歷史最高。

正如英國首相特蕾莎·梅所說的那樣:「有太多人生活在孤獨之中,孤獨是現代生活的悲哀現實。」如何從孤獨感中脫離是無數現代人正在面臨的問題,將情感寄托在實體娃娃身上的他們只是其中的一個小小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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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陪著就很好啦」

「大部分娃友都是受過情傷的,至少娃娃不會背叛我們。」

在主持人姜思達問及娃友的共同性時,黎叔做出了這樣的回答。娃友病棟程序員(化名,後簡稱為病棟)正是這大部分中的一位。

病棟今年24歲,這是他與實體娃娃符茜園相戀的第二年。回憶起和「女友」的第一次見面,病棟仍舊記憶猶新:「驚嘆!脫口而出的好美,然後就是給她各種打扮。」

儘管在此之前病棟也談過幾次對象,但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走向了分手。前女友的冷落和背叛與雙親感情的不穩定更是讓他形成了極強的自我保護意識和些許的自卑,在對真人的情感投入上愈發謹慎。「因為人會有太多的不確定性,我不會在情感穩定之前對女友全然投入感情,但對娃娃就不必擔心這個問題。我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愛她,不怕會有冷漠。」

2012年,大一的病棟第一次在微博上看到了實體娃娃的圖片,萌生了買娃的念想,但因為住宿和經濟條件的制約,這種想法的實踐延遲了四年時間。2016年,經過長時間的思考後,病棟在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購入了自己的第一個實體娃娃。儘管和大多數娃友一樣,這份有別於一般人的感情不被家人和社會大多數人所認可,但對此病棟表現得十分淡然:「誰都有喜歡或者反感的事物,他們覺得養娃的怎麼樣其實我覺得無需太過在意。」

為了讓符茜園在未來更容易被父母接受,病棟計劃在接下來的兩年內對娃娃的頭部進行改造,使之更智能化,一步步地進入生活。「我初中就發現自己在計算機這方面很有天賦,希望能用自己的技術給她帶來智能的身體,那樣的話她就能一直陪著我了。這也是我努力的方向。」

「我要去上班啦,接著睡吧親愛的。」每天出門上班之前,病棟都會對符茜園說上這樣一句話。儘管得不到回應,但病棟從未對這種單方面的情感付出感到疲憊:「因為我知道她是不會做出回應的,而且我個人也比較喜歡安靜,只要『她』陪在我身邊,每天就過得很好啦。但如果對象是真人我就會將這種不回應理解為是故意的。」

除了給娃娃梳妝打扮外,病棟還經常會去實體店給娃娃挑選衣服,做很多在他看來男友會做的事。與自己所接觸過的大部分娃友一樣,符茜園對病棟而言並不是一件冰冷的物品。「從一開始『她』於我而言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甚至在這之上。在相處過程中我對『她』的感情也變得更加專註。」每天醒來發現符茜園還陪在自己身邊是病棟一天中覺得最幸福的時刻。

對於以後,病棟表示出於對「女友」的尊重,自己不會購入除同符茜園臉型一樣的娃娃。「等到『她』老化了,我會帶『她』去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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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確實實,我需要『她』」

「你好重啊!」

「你也太好看了吧!」

「你怎麼總是弄得這麼臟,其他小朋友都沒你臟!」

顧淮一隻手扶著娃娃,另一隻手用沾滿爽身粉的粉撲輕輕擦拭著娃娃的身體,還時不時冒出一兩句沒有營養的話,儘管知道得不到回應。

顧淮是一位新晉娃友,她每天都要給娃娃進行日常的硅膠護理,「性別為女」讓她在娃友中顯得有些特別。

兩三年前,顧淮在微博上第一次接觸到了實體娃娃。「我有很多衣服,但穿上並不好看。既然我穿著它們不好看,那讓娃娃替我穿好了。」抱著這樣的想法,顧淮在網上購入了自己的第一個實體娃娃。

和大多數娃友情況相似,顧淮的父母對實體娃娃感到抵觸與不理解。「他們覺得放在家裡不吉利,對實體娃娃這種有性工具性質的就更抵觸,我是瞞著他們買的。」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顧淮很少有能和他們相處的時間,關係顯得不太親厚。平日里父母住在一層,顧淮則在二層活動。儘管父母不怎麼上樓來,但以防萬一,顧淮還是給卧室上了鎖。「他們反感娃娃,我也很難解釋。」

在顧淮看來,內斂和輕微的社交恐懼症幾乎是所有娃友的「通病」,她也是其中之一。小學一二年級時,顧淮患上了社交恐懼症。「我現在都記得那個時候課間小朋友都出去玩只有我在教室里悶頭學習的情景。」因為害怕說話做事被討厭,顧淮變得愈加小心翼翼,但無論多小心都會有這種恐懼,也會沒來由地覺得別人是在疏遠自己。「儘管長大後才明白其實沒有人疏遠我,但這個時候也幾乎已經喪失社交這種本能了。」

相較於與真實的人來往,和娃娃的相處讓顧淮感到更為自在。

我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和『她』在一起我沒壓力,想做什麼做什麼。『她』所有的表現都是我賦予的,所以『她』大概也可以說是我無法體現在自身的第二人格,我沒有的或者我想要的東西都寄托在『她』身上。

和許多娃友一樣,娃娃被顧淮視為「第二個」自己。

「我是鋼鐵直女(異性戀的女生),但我喜歡女孩子的身體。我覺得那是種藝術,在我身上完全沒體現出來的藝術。」儘管顧淮的初衷只是對完美軀體的嚮往,但在對實體娃娃的日常護理和換裝拍照的過程中,這種單純的對美的追求逐漸變得複雜。「有的時候覺得我們是朋友,有的時候又覺得『她』是我的閨女。有一天我給『她』整理衣服,突然就很想抱『她』一下。我以為我不需要,可我還是本能地去抱了『她』。」而在這之前,對顧淮而言,和人有肢體接觸的感覺已經變得很陌生了。

「其實我還是有點抵觸和『她』睡在一起的,買回來之後大部分時間我都不在自己卧室里睡覺了。」儘管娃娃在一定程度上讓顧淮感受到了短暫的「陪伴」,但其頭身分離的結構又會讓顧淮在每次清洗娃娃時從這種情感中清醒地脫離出來。

「我不覺得娃娃能真正陪伴我。要代替真實的人陪伴的作用的話,貓也許更好。」對於以後,顧淮沒有想太多:「出好看的娃娃就會繼續買,現在我只負擔得起國內的,以後國外的品牌也想買,想騰一個屋子專門來放『她』們。 我對LO裙狂熱的時候買了四五十條裙子,現在沒有以前那麼喜歡,但也捨不得賣掉,就放在衣櫃里閑置,估計娃娃也一樣。」

和黎叔一樣,對於網路上充斥的對養娃人的負面評價,顧淮看的很通透:「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我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就夠了。」

我們總是習慣用正常與否去定義一個人,正如@透明人GlassMan在片尾所說的那樣:

「何謂『正常』,如果把『大多數人的選擇』定義為『正常』,那黎叔恐怕不太『正常』。但我們仍不願這樣定義他,因為這樣既危險又傲慢。危險在於,我們亦總有不正常的一面,不希望被嘴舌吞噬。」

-END-

西南科技大學

-文學與藝術學院新聞系出品-

指導老師 | 陳雲萍

總編 | 萬家凝 任禕寒

主編 | 張麗麗 蘭語文 錢越

圖片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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