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吉他去流浪》之 17歲的眼淚
「明天一定還你錢！」♀ミ夢影依碟〆*~用這樣的回應一再拖著，漸漸她的OICQ也很少再亮起來，直到長期黑著，那時候還沒有「在線對其隱身」功能，我實在不想去猜測她換了另一個號。
「也許她死了吧！」哭哭大笑著說。
而我的內心在哭泣。愛情真恐怖，傷錢傷感情，它們一起懸在懸崖邊。
等待的日子，沒錢又抱著一線希望的我只能暫時借宿在哭哭的出租房裡。
早上在他和房主上班以後，我就起來把兩張床的被子全部疊好，衣服都掛好，地掃乾淨，電視上和窗台上所有可見之處的灰塵都擦乾淨，書羅列好，拖鞋擺整齊，廚房收拾好，廁所打掃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是一種寄人籬下的生存之道吧，似乎自然就明白。幾天以後，哭哭說房主誇我了。
「誇我什麼了？」
「他說你弟弟真懂事。如果一直住在這裡也不錯。」
而我的確也只能暫時一直住在這裡，因為無處可去。
每個傍晚我會百無聊賴地在廚房看哭哭炒菜，我想這也是一種學習，但他說廚房裡油煙太嗆，就把我趕走了。於是我趴在油膩膩的窗口繼續看。看著他幹練地顛著大勺，火光映著他專註的側臉，一滴汗偶爾從他的鬢角滑落，他用滿是汗毛的胳膊隨便擦拭一下，擼起袖子，繼續忙活著。
做飯的男人很有魅力，那是第一次覺得。
香味飄起來了。「吃飯了——」當他這樣呼喚我的時候，居然有一種我爸爸的感覺。那些菜，特別好吃，那味道，直到現在還記得……裡面似乎，有種「家」的味道。
「等我的錢還回來，我一定請你吃大餐！MIA~MIA~」有一天我邊吃飯邊激情昂揚地對他說。
「那我可能要等到天荒地老了！哈哈哈！」他又開始大笑起來。
每個晚上，他都會為我準備好我的專屬枕頭。他會先躺到床上，再伸出粗壯的胳膊，對我說：「王子殿下，請您就寢——」他總說不知為什麼我會給人一種「小王子」的感覺，「天真無邪，又讓人想去疼愛，和保護。」
「所以小王子現在正在出演《王子受難記》嗎？」我說。
他蓋上了被子，抱住我，用厚實的手掌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睡吧，我的小王子。」
直到我安然地睡去。
也不知道這種奇怪的轉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當然還是會堅持用筆記記錄下哭哭的日常——這個我研究的課題——這個同志。但有時寫著寫著他的名字，我就開始畫起了他，畫著畫著嘴角又不時會掛起一絲微笑。我想後來我畫的那部漫畫《通向心靈的路》里那個胖叔的原型可能就是他吧，而那個離家出走的彆扭小孩就是我。那部漫畫里有這樣一個情節，在荒郊野外，胖叔抱著那個小孩睡去了，而那個小孩也枕著胖叔的胳膊進入了夢鄉，也許在創作那部作品的時候我又懷念起哭哭的懷抱了，只是那時，我們已經……儘管後來有人批判我的那部漫畫涉嫌抄襲《完美世界》，可我真的沒有看過那部電影。
《通向心靈的路》2009年收錄在短篇集《藍色少年路》中
就是這樣吧。不知從什麼時候，我開始習慣望著他，目光不時會搜索他的去向；我開始喜歡上他做的菜，和他做菜時的身影；我開始盼他回家，和他睡前的呼喚；我開始眷戀我的專屬枕頭，和那些相擁而眠的夜晚……那偶爾會莫名加速的心跳，和近在咫尺的鬍渣、嘴唇、呼吸，肩膀上的安全感，飄蕩在房間里的荷爾蒙的味道，和稍微一點聲響就會吱吱嘎嘎作響然後很可能吵醒房主的鐵架床，那所有這一切交織在一起的禁忌感，和那種小心翼翼的懸空感，就像站在懸崖邊，我的腦中不停響起警報聲，再往前邁一步，也許就會跌個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但也有可能，會就此生出一對翅膀，飛到一片新的天空。
我開始忍不住和他聊起關於愛情的話題。
「作為同志，你是如何看待『愛情』的？」
有一天，我們在床底下撿到兩包居然還沒過期的雀巢速溶咖啡，於是我們把它們沖了。在兩杯咖啡的香氣中，我又拿出筆記，問了哭哭這個問題。
「我覺得，真正的愛情是可以衝破一切界限的。」他說。
「哦？」
「或者說，同志的愛情更純粹。」
「哦？」
「比方說男女的愛情吧，大多都是以生殖為目的的，那真的是愛情嗎？其實只是想上床。那是上帝的催眠手段，為了讓人類繁衍下去，大多數人都會被這樣催眠，以為愛上了彼此，其實只是想和對方做愛。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只愛外在，都說愛對方的靈魂，但如果對方換了個性別，就馬上不愛了。那這真的是『愛』嗎？」
「哦哦……！那你說什麼是真正的愛呢？」
「我覺得，當愛上一個人，就愛上了TA的一切，TA的長相，TA的性格，TA的所有，甚至TA的性別。真正的愛，是神聖的。如果有那麼多限制條件，就都不算愛。因為一個人窮而無法愛上他，和因為一個人是同性而無法愛上是一樣的。都不是愛。真正的愛，不應該有界限，無論男女、男男、女女、年齡、種族……我愛你，只因為——你是你。」
說真的……他的話讓我有點肅然起敬。
「真正的愛，是可以衝破一切界限的……」我在筆記本里認真地記下這句話。
就在某個醒來的清晨，我依舊在他的懷裡，我枕著自己的專屬枕頭——他的胳膊，軟軟的，又很結實。他還未醒，打著微鼾，窗口淡紅的朝霞映著他側臉的輪廓，朦朦朧朧，夢夢幻幻……眉毛、睫毛、鼻子、嘴唇，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很好看，甚至還有些迷人。我抱著他，向他的臉頰湊了湊，突然有一種很想親他一下的衝動。
但沒有親，怕吵醒了他。我只是繼續望著他，心裡蕩漾著難解的喜悅，如獲至寶般，塞翁失馬般……或許，這才是這場旅行真正的意義？而這場奮不顧身的愛情，是不是早就暗示著會有另外一種冥冥之中的註定呢？
我的心瘋狂波動著，像奔跑在空曠又沒有界限的廣場。
這是愛嗎？
一種莫名的衝動，有種想要和他緊緊相擁再也不分離的感覺。
這是愛嗎？
誰能告訴我……
誰能告訴我……
（感謝閱讀，未完待續，很快更新非常精彩的第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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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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