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掌吧，朋友，喜劇收場了

最新 04-06

他生於十二月的某個夜晚，那時群星照耀藍茵河畔，他的出生，像是于波恩巷隱沒在黑暗中的一絲光亮。數年之後，三月的那一日，太陽落陰雲合，暴風雪籠罩著萬物的時刻，他終於魂歸故土。

這是德國胡赫所著的《貝多芬傳》中貝多芬一生的起始與結束，這部作品既是傳記亦是小說，就像它的譯者評價的那樣「總體是實，細部為虛，大處是真，小處是詩。」以事實為依託，藉助些許的想像空間，用詩意的語言描繪了貝多芬的一生。而在這之前，我對貝多芬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學校，他是藏在音樂課本中的一段旋律，是註解處寥寥幾筆總結出的一生痛苦又不斷與命運做抗爭，能扼住命運喉嚨的天才。但在這本書中，我們得以更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一生中每一個因痛苦而顫抖的時刻，或是某個瞬間發自內心的喜悅。儘管這部作品有著一些作者主觀色彩與幻想成分，但除了貝多芬本人誰又能完完全全了解這位天才的一生呢？但不得不說的是，他的成功與一生所遇的諸多良師有著密切關係，在這本書中我們也尋到了一些線索：

禁止這樣做，這是因為從前就禁止去這樣做。但是如果你覺得你原來這樣寫下的是對的，那你為什麼一定要掩飾你的感情，弄虛作假呢?他們總是說那種千篇一律的廢話。什麼美是至高無上的法律。不要相信他們！不是美，真才是至高無上的法律！如果你把音階中的所有音都堆在一個和弦里，那是一種可怕的不協和，一種受折磨的生物的叫喊，只要它是感受到的，是真實的，那它也是美的！

這是貝多芬第三位老師，一位借宿在他家的歌唱演員傳達給他的想法。在貝多芬的一生中有許多位老師，他的父親領他進入音樂的世界，卻因不當的教育方式使他童年備受煎熬，一度對音樂產生了恐懼想要放棄，宮廷風琴師老埃頓則像他去世的爺爺一般「拯救」了他，但是由於時代思想的不同，這位老師禁止了貝多芬音樂中不守規矩的部分，使得他不能完全表達真我。直到這位歌唱演員普法費爾的出現，他的不受拘束像一劑良藥讓貝多芬從沉重的音樂中得到了解放，進而更主動地接納自己的音樂天賦。

你看，路易斯，萊茵河多麼美，它穿過大地，繞過昏暗的七峰山，流經葡萄園和綠色的田野，從波恩旁流去，越流越遠，越流越遠，直流向大海！看，龍崖上的廢墟直聳向天空！從前一些騎士就住在那裡。他們所建造的，現在都成了斷壁殘垣。但崖石，上帝創造的崖石仍堅固地巍然屹立，它還將永恆地屹立在那裡。由此你就能衡量出上帝的造物和人的造物之間的區別。

貝多芬《莊嚴彌撒》手稿

如果說上述的大多數人都如同貝多芬的音樂老師一般，那麼他的表哥洛瓦梯尼則更像是他的人生導師，在貝多芬道別了普法費爾又一次陷入憂鬱後，他的表哥帶他四處漫遊，在山坡的草叢中，森林的邊緣處，躺在無垠的田野中，照耀太陽和煦的光輝。這一切都讓貝多芬放鬆下來，像洛瓦梯尼說的那樣，聆聽萬物的聲音，感受上帝造物之美，在那一段時間後貝多芬才重新振作了起來。

但是音樂呢—我指的是真正的音樂—它能用單單的一個音就使你驚恐，頭髮豎立；它能用單單的一個輕輕的和弦移位就使你震動，心欲迸出。那些最溫柔的情感，那些最狂暴的激情，人類內心的每一種特性，所有把我們同世界聯結在一起的一切，音樂都能把它們表達出來，並且不僅僅是一種表達，不，而是成千上萬種表達。誰若自身感受到這種內在的語言力量並懂得去熟練地運用它，那他就是神的寵兒，比最偉大的詩人更有力，他高高地翱翔在語言的陋徑廢路之上。

在遇到音樂指導家內弗之前，貝多芬受父親的影響，有時會覺得音樂是一種可悲的謀生手藝而非藝術，而內弗則用巴赫的音樂發掘了貝多芬更多的潛質。儘管當時這些話對於年幼的貝多芬來說有些晦澀難懂，但是隨著成長他逐漸領悟到了將情感化在音樂中的能力，並不斷運用在後期的創作中。

我們不能說究竟哪一位良師對貝多芬的音樂創作影響更大，因為每一位都不可避免地灌輸了自己的想法給他，有些甚至相互矛盾著，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人也共同構築了貝多芬青年時期對於音樂的全部理解。貝多芬童年因音樂所受苦難，青年因愛而不得的憂愁，以及後期在創作巔峰時伴隨的病痛折磨，這些不是一篇文章或是一部作品能說得清的。貝多芬臨終前詼諧地向世人說道：「鼓掌吧，朋友，喜劇收場了」，這一生所有的痛苦在死亡面前終於得到解脫。藝術家或是天才都不過是常人，他有著音樂家的稟賦，這是常人所不及的，但他的喜怒哀樂與七情六慾是與常人相同的。

讓更多人從貝多芬的生平與作品中汲取他靈魂中的勇氣與力量，可能這才是這部作品創作的最初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