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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書生的美嬌妻,消失在深山老林

■文|呂輕侯

大唐廣德年間,有個叫孫恪的書生,到洛陽參加科考,不幸名落孫山。

那時候的交通不像現在這麼便捷,孫恪的家鄉在嶺南,與洛陽相隔數千里,從嶺南到洛陽,得走大半年,可能剛回到家,下一次科舉就開始了。孫恪是個囊中羞澀的窮書生,租不起城裡的房子,為了節省時間備考,於是在城南郊區租了個破屋子,作為落腳之地。

城南有個大湖,因唐太宗當年曾經把它賜給魏王李泰,而得名魏王池。安史之亂以前,魏王池邊經常是遊人如織,到此宴遊的衣冠士女不絕如縷;大亂過後,繁華落盡,廢池喬木,猶厭言兵,即便是白天,此地也少有行人。

有一天黃昏,孫恪讀書悶了,出了門沿著魏王池畔散步,不經意間看到了一個大宅子。安史之亂過後,洛陽城裡里外外殘破不堪,形同廢墟,這個大宅子卻造得既新又美,像一堆缺牙癟嘴的老太太裡頭站著一個明眸皓齒的二八佳人。

何人在這裡起了這個好一個宅子呢?孫恪有些好奇,向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硃紅色的大門前。

大門虛掩,無人看守,從門縫裡看,庭院里空無一人。孫恪壯著膽子推門而入,見大院里並無亭台樓閣,假山奇石,小橋流水,只是栽種著許多松柏。

「尋常富貴人家,庭院里都是栽種些白楊綠柳,這戶人家怎麼如此奇怪,竟然栽種松柏,而且栽種得如此之多呢?」孫恪想往裡走,看個究竟,但想到此舉過於唐突,若被主人看到,難免會被當成竊賊,到時就百口莫辯了,於是站在門口向裡頭張望了一番,就打算轉身離去。

就在轉身的一剎,他忽然看到松柏叢中站著一個女子,穿白色綢衣,身形苗條,長發披在後心,用一根白色絲帶輕輕挽著,只是她背向孫恪站著,看不見相貌。

「背影如此婀娜多姿,轉過頭來,卻不知相貌如何?」

佳人近在眼前,孫恪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聽那女子輕聲吟道:

彼見是忘憂,此看同腐草。

青山與白雲,方展我懷抱。

「好詩,好詩。」孫恪拍手讚歎。

那女子一驚,回頭見身後有人,急忙快步離去,在松柏叢中不見了蹤影。她回頭的瞬間,孫恪覺得十年寒窗苦讀全打了水漂,搜腸刮肚也找不到合適的辭句,來形容這女子的美貌。

佳人已去,孫恪依然怔怔站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來了一個青衣丫鬟,劈頭蓋臉問道,「你這窮酸書生,為何闖入我家?」

孫恪不說自己為何私闖民宅,只是冒冒失失地說,「小生無意冒犯小姐,還請通報一聲,代小生轉達歉意。」

孫恪的話說得很無禮,丫鬟卻毫不為意,只是說,「我這去告訴我家小姐。」

沒過多久,丫鬟回來了,她把孫恪帶到會客大廳,說小姐馬上就出來,讓他在這裡等著。

孫恪問道,「敢問小姐貴姓?」

丫鬟說,「小姐姓袁,尚未婚配,是已故袁大人的女兒,而今只有我和小姐住在這裡。」

等了一盞茶的工夫,袁家小姐來到了會客廳。孫恪心心念念想著她的容顏,抬起眼皮,第一眼卻落到了掛在她脖頸間的那塊玉牌上。這塊玉牌如同針葉一般,通體碧綠,沒有絲毫瑕疵,雖然做工精細,卻算不上名貴之物,可不知怎的,它卻比佩玉之人的如玉容顏更為搶眼。

丫鬟見孫恪痴人一般,獃獃滯滯,不由「噗嗤」一笑。孫恪回過神來,不等袁家小姐開口,就搶著說道,「小生姓孫,嶺南人,尚未婚配,來洛陽參加科考,因時運不濟,未能中第,但有朝一日,必能博取功名。」

袁家小姐掩口笑道,「郎君住在何處?」

孫恪不好意思地說,「城南一條無名陋巷。」

袁家小姐說,「我這宅子雖然簡陋,空房還是有幾間,郎君願意搬來同住嗎?」

孫恪不假思索地答道,「願意,願意。」

袁家小姐說,「郎君既然還沒有妻室,願意與小女子結為連理嗎?」

孫恪點頭如搗蒜,「願意,願意。」

袁家小姐又說,「家父在世之日,積蓄了一些薄產,小女子不願過問紅塵俗事,以後郎君可代為經營家業嗎?我不求大富大貴,衣食不缺即可。」

孫恪忙不迭地說,「願意,願意。」

就這樣,窮書生孫恪娶到了美嬌娘,還得到了萬貫家財。其實,孫恪絲毫不懂生財之道,也沒有懸樑刺股的毅力,搬進袁府之後,他每天不是沉醉於溫柔鄉,就是乘車出遊,胡吃海喝,但袁家小姐從不怪罪於他,也沒有督促他發奮讀書。

當初與孫恪一起來洛陽求取功名的同窗,見他忽然間闊氣了,紛紛問他其中緣由。孫恪據實以對,卻沒有一個人相信,說除非親自到袁家看看。孫恪對袁家小姐提及此事,說想讓昔日好友到家中一聚,袁家小姐說自己喜好清凈,最不喜歡聒噪喧囂,孫恪做的是上門女婿,不敢得罪她,只好回絕登門拜訪之請。如此一來,大家更覺得他是在扯謊,突然間富貴,定然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如此過了三四年,有一次,孫恪的表兄張閑雲來到了洛陽,聽說孫恪的奇遇之後,他派人到袁府傳了個話,說多年不見,甚為想念,希望與孫恪見一次面,同住一宿。

張閑雲住在城裡的一個客棧。兄弟二人多年不見,再見面分外高興,都有說不完的話,聊到大半夜依然興高采烈。月到中天時分,張閑雲問道,「賢弟,你印堂發黑,雙眼無神,定然是招惹到了不幹凈的東西。實不相瞞,愚兄聽說了關於你的一些傳聞,在我看來,事情不會像你說的那麼簡單,其中是否有什麼隱情?」

孫恪當即否認,又把自己的經歷講了一遍,說其中絕無隱情。

張閑雲說,「你在袁家住了這幾年,可有什麼親戚登門?」

孫恪搖搖頭。

張閑雲問道,「如果照袁家小姐所說,她的父親曾在朝中做過高官,那袁家門下定然有些桃李,又怎麼會連一半個親戚都沒有呢?」

孫恪一聽這話,心裡也有些犯嘀咕,於是說道,「我才疏學淺,生性憊懶,考取功名決計沒有可能,這幾年的吃穿用度,全是袁家小姐擔負。我靠著她才有今日的富貴,往日里只顧著享受,沒有心思想太多,表兄你如此一說,我也覺得有些蹊蹺。」

張閑雲走到榻邊,掀開被褥,取出一把短劍,然後說道,「愚兄以前跟一個道士學過一些法術,這把寶劍有辟邪奇效,你悄悄把它帶回家藏好,如果袁家小姐是魑魅魍魎所幻化,一遇劍氣,必定會現出原形。」

第二天,孫恪把短劍藏在一幅捲軸里,悄悄帶回了家,見到袁家小姐,驀然想到張閑雲所言,他的臉色不由變了變,覺得表兄的話有些荒誕。袁家小姐察覺到他有些反常,隨即單刀直入,問他是不是有什麼隱瞞。孫恪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袁家小姐說道,「你不說也無妨,只是以後休想從家裡拿走半文錢。」孫恪聞言大驚,一想到曾經過的苦日子,不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交出短劍,把張閑雲昨夜的交代一五一十道了出來。

袁家小姐接過短劍,端詳半晌,冷笑一聲,投劍於地,「你我夫妻一場,我料你也不會有什麼異心。張閑雲挑撥離間,你以後少與這等人來往。」

孫恪冷汗涔涔,連連點頭稱是。過了幾天,趁著外出,他偷偷見了張閑雲一面,一見面就抱怨張閑雲攛掇他撩撥虎鬚,險些讓他葬身虎口。張閑雲聽說袁家小姐見了短劍並未現出原形,知道這妖道行高深,並非尋常妖怪。他法力有限,深知自己絕非袁家小姐的對手,唯恐袁家小姐登門報復,不敢再在洛陽停留,草草收拾一番,就離開了洛陽,臨行之前勸孫恪早些離開袁家,不可再與那妖女廝混。

孫恪割捨不下從天而降的富貴,又認為張閑雲所言荒誕不經,所以此後依然住在袁家。又過了十幾年,王縉做宰相的時候,孫恪上下打點一番,在南康謀了個差事。

趕赴南康途中,袁家小姐鬱鬱寡歡,每逢看到高山青松,更是愀然不樂,必須駐足良久。行至端州,她說此地有個峽山寺,主持是袁家的門徒僧,想去探望一番。

峽山寺的主持,是個耄耋老僧。見了袁家小姐,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將孫恪伉儷帶到後院用膳,袁家小姐也是一言不發,事事聽從主持的安排,似乎她與主持已相識多年,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峽山寺依山而建,所謂後院,其實只是一處峭壁下,擺了幾張石桌石凳。孫恪一見後院的景緻和擺設,心裡馬上咯噔一下,因為這後院的山牆下,也栽種著許多松柏,與袁家在洛陽大宅里的布置,幾乎如出一轍。

孫恪和袁家小姐用膳的時候,老僧悄坐一旁,不出半點聲響。用過午膳,袁家小姐摘下脖頸下的那塊玉牌,交予了老僧,老僧默默接過,依然一言不發。

這時候,山牆上攀來了十幾隻猿猴,在藤蔓間上下跳躍,面向著袁家小姐長聲呼嘯,嘯聲此起彼伏,極為喜悅。袁家小姐凝視猿猴半晌,朝著老僧拜了拜,轉頭向孫恪凄然一笑,「郎君,我這就去了,以後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只聽幾聲尖銳的裂帛聲,她忽然變成了一隻一人高的白猿,衣衫盡被撐裂,然後縱身一躍,攀附著藤蔓跳上山牆,幾個起落不見了蹤影。

孫恪望著山牆,半晌作聲不得,心裡頭一會兒驚恐萬狀,一會兒悵然若失。

主持老僧低宣一聲佛號,「尊駕無須驚慌。」

「大和尚莫非知道根底?」

老僧說道,「那白猿極有靈性,是我早年做小沙彌時所養,它脖頸上的玉牌,就是我當年掛上去的。天寶年間,高力士大人某次途徑小寺,見了它頗為喜歡,以幾匹絲綢換去了。後來,高力士大人入京,把它獻給了玄宗皇帝,養在上陽宮。畢竟養了多年,我放心不下,每逢京城有人來往,下榻於小寺,我總是打探它的近況,聽說它越來越通人性,居然有了幾分人相,安史之亂以後,聽說它在戰亂里不知去向,我還懊悔了一段時日,不曾想今日還能再見到它。」

想到居然與一隻妖猴同吃同住十多年,孫恪越想越後怕,「若是它將來回來尋我,我該如何?」

老僧說道,「尊駕多慮了,它本為山林之物,闖入紅塵世界,只是因緣際會,這一次離去,決計不會再回來了。」

孫恪說道,「我從沒見過這種怪事,剛才嚇得魂飛魄散,大和尚卻紋絲不動,莫非對這等怪事早就司空見慣?」

老僧笑道,「世間萬物,皆吸收天地靈氣,造化到了,有的東西難免變化為妖。大千世界裡,這等妖物不知凡幾,常日里與你來往的各色人等當中,難保就有一些妖物,只是你向來不知而已。」

孫恪悚然一驚,「妖物如此之多,那他們豈不是會為禍人間?」

老僧說道,「盛世為陽,亂世為陰。世道不亂,妖就無法侵入人間,若非安史之亂,白猿豈能渾水摸魚,闖入大千世界?妖入人間,歸根結底,皆為人禍。人有好壞之別,妖有善惡之分,有的妖固然為非作歹,但大多只是到人間走一遭,遊戲風塵。無論妖是好是壞,只要人心志堅定,它就不會近你的身,若非你貪圖美色,愛慕錢財,又怎麼會遭這一番風波?」

孫恪被教訓得滿面羞慚,連連稱是,急忙告辭而去。

待他走得遠了,老僧搖身一變,化做了一棵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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