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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點鐘,海棠花未眠

凌晨四點鐘,海棠花未眠

文/余珂

飛機下降時,機艙內突然播放起金剛經的吟唱音樂,這很少見。想起台灣作家蔣勛寫過,聽到父親彌留的消息後,他匆忙抓了卷唐代手抄金剛經登機,一路上靠誦經緩解心中忐忑,也希望以此減輕父親的肉身痛苦。而我知道,對爺爺,我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爺爺去世的消息,是在上機前得知的。也許因為早有預料,我並沒有顯出特別地手足無措。準確地說,從六年前奶奶離去起,爺爺日漸終老,家人們就不得不一再面對這個話題。但無論如何做準備,當那一刻真正到來之時,你也只能放手而去。

奔赴最後一面的路上,什麼也做不了。痛苦是有著不同模樣的,有時內臟扭做一團痙攣,有時彷彿心破了一個大洞不停湧出水止也止不住,有時僅僅像王小波說的:就如同一個人中了邪地躺在河底,眼睜睜看著潺潺流水,粼粼波光,落葉,浮木,空玻璃瓶,一樣、一樣從身上流過去……流過去……你無能為力。

回家的時候,參加了一次同學聚會。如果說,生命是一場必將結束的聚會,那麼沒有什麼比親眼目睹當年的同學如今青春不再更讓人深感歲月蹉跎了。

比較著過去照片上的臉和現在的面孔,其實也在同學的眼眸里看到自己。他們在你年輕時就認識你了,那時候你還沒有戴上世故的面具,也不是一個懂得掩飾自己的成人。這就像三四十年前開始讀的故事書,逐漸書寫結局,又希望永無結局。

2016年的最後一天,我讀完了小說《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主人公查理在幾個月里經歷了從智力低下、到超高智商、再到快速衰退,友情愛情也隨之浮沉起落的過程。仿如濃縮的人生,明知趨勢卻無力阻擋。

臨近12點,新年的煙火多了起來。大人孩子們嬉笑著擠在窗前,五顏六色的絢爛光影打在玻璃上、映在大家的臉上,目光流轉。這短暫而美好的景象,與書中的沉重形成了反差。也許正是大幕會落下的現實,令我們意識到:生命是不能延遲的,非得活在當下,不能拖到周末、度假、孩子們長大,或是退休的暮年。就像歌劇里唱到:「縱然黑夜迅速降臨,我們也有年復一年的午後時光。」

2017年因為工作的關係,去了不少地方,每次都緊張匆忙,只顧趕路。有一次在華沙的旅館裡,睡得迷迷糊糊聞到一陣清香。摸索著坐起,才發現幾方寸的窗台上有著紫色的花,安安靜靜地綻開,美極了。心一下柔軟下來,傻坐著凝視很久。巧的是,作家川端康成也有過這樣的經歷。他在凌晨四點醒來,發現海棠花未眠,想到人感受到的美有限,而自然的美無限,又想起畫家雷諾阿說:「只要有點進步,那就是進一步接近死亡」,很感慨。

只要以有形實體存在,就突破不了時空的有限。但是,作為人而言,終將消亡的有限軀殼內,是否蘊藏著超越這一切的無限呢?就像同為日本作家的谷川俊太郎,寫過一首小詩《再見不是真的》——

「我想誰都不會離去/ 死去的祖父是我肩上長出的翅膀/ 帶著我超越時間前往某處/ 和凋謝的花兒們留下的種子一起。

再見不是真的/ 有一種東西會比回憶和記憶更深地/ 連結起我們/ 你可以不去尋找只要相信它。」

回國之後,我查了一下,那晚在華沙旅館裡偶遇的,原來是三色堇,波蘭的國花。它的花語是:思念,沉默不語。

與爺爺的最後一面是在葬禮上。

當小床被推往門外,我們也往門口走去,彷彿在向揚帆出海的小船告別。船影越來越小,只剩桅杆頂端還看得見,最後連桅杆也消失了,人們低語道:他走了。然而,就在此刻,在遙遠的另一方,也許有一群人正在張望海平面,他們看到了桅頂出現,不禁歡呼——

他來了。

Somewhere in Time

 Somewhere in Time (Original 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

John Barry 

00:00/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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