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這是一段關於家裡養過的一隻小狗的情緒——

你過得好嗎，我可愛的小狗？或許你對這一名字已經陌生，但為了寄託我那份情懷，也喚回你曾經有過的憶念，我還是叫你小虎吧。

當你的夥伴我的兒子將你抱回家時，雖然你身著金黃色的毛衣，白鼻白嘴白蹄白項圈，一雙嘀溜轉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我，但說老實話，當時我對你並沒有好感。兒子養寵物已不是一朝兩朝，可最終都變成了我養而不是他養，我已經煩了！再想到屎屎尿尿什麼的，你說，我會對你一見鍾情嗎？

當然，歷史的規律不可抗拒，不到一個月，侍奉你的還是成了我。一半是被迫，另一半則是心甘情願。因為你的與眾不同，我開始喜歡上你了。

也許是天生悟性超群，也許是被時時束縛著的清規戒律所馴服，也許是不願再領受更多的白眼……你是那樣地通人性，那樣地富於自覺自警意識，以至成為我們家庭成員不到半年，不需要發令，甚至也不需要示意——哪怕是一個眼色，你就能如人所願地立身行事了。比如，你絕對不會隨地大小便，而只會在規定的地方做規定動作，即使憋得受不了，你也會頑強地硬撐著，該放鬆時才放鬆。久而久之，你竟不願就近方便，而寧肯轉幾層樓下幾百級樓梯到院里去解放自己。記得有一次，我們全家外出聚會，直到天黑才返回。我剛在外面將鑰匙插進鎖孔，你已在門裡踢騰開了。門一開，你箭一樣地射了出去。起初沒反應過來，還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待到反應過來，你已經輕輕鬆鬆地回來，親親熱熱地歡迎我們。原來，你是解決內部矛盾去了。我們出門了一整天，你憋了一整天。換了作為高等動物的人也做不到啊，而你居然做到了。想想至此，我心裡酸酸的，紅了雙眼。

還有，冬夜我們烤火時，你總是靜靜地躺在我們腳下烤火器旁，關烤火器的摁鈕一響，你會很自覺地回到你的窩裡。如果不是叫你吃，即使嘴邊擺了大魚大肉，哪怕餓急了，你也絕不會沾惹一下。還有……

罷了，罷了！小虎，你知道嗎？寫到這裡，我真的是頭沉沉而淚潸潸了。

我還清楚地記得你離開家的那一刻。那是一個周日的早晨，陽光已曬得暖暖的，我卻還賴在床上不想起來。這時，你跑進來了，用舌頭舔了舔我伸向你的手，還將前爪搭在床沿上，搖了搖尾巴。這時，院里傳來幾聲狗叫，你應和著，興奮地沖了出去。看著你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我愜意地躺在床上想，你大概又下去拉屎拉尿了。

誰想到，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面，也許就是永別。

你就這麼離開了，離開了這個你曾經的家。

也許你已經過膩了這種處處遭牽制時時受約束的生活，與生俱來的天性早就催促你離開了；也許在你的內心深處，你曾經的這個家其實不是家，而是牢獄，是樊籠，是噩夢……

我真傻！我怎麼就沒想到，自自在在、無拘無束地活著，本來就是我和你及其他動物共有的意願。這種意願，大概從娘胎里懷上的那一天起，就牢牢地植根於靈魂深處了。自由之光不僅照亮了我們人類，也同樣照亮了你和你的同胞啊！

因此，儘管我至今仍免不了追懷往日，許多時候想起來心裡還刺痛，但一想到你在外面的自在與快活，一切又都釋然了。

畢竟，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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