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第一個」清明：別再說改天了，就今天吧
都說時光飛逝，一眨眼就到了四月的清明節。這個清明節，對我來說與眾不同，嚴格說起來，這也是我三十年來第一次過清明節。小時候，懵懵懂懂地背過「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這句詩，卻從未走心，更未曾體會到「斷魂」的真正含義。
母親在世時，我對清明一直沒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周圍的朋友比往常沉默了一些，臉上透著一抹淡淡的哀傷。直到今年清明節，我要給母親掃墓時，我才從心底里體會到那種陰陽相隔的悲痛，那種哀傷不是寫在臉上，而是刻在心裡和骨子裡的……
去年這時候，公司的全國辦公室大部分都還沒有落地，我也大部分時間一直都在北京忙碌。趁著清明節假期回到了上海家裡陪父母，結果因為工作原因，需要提前趕回北京。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離別那天記得格外清楚，天上下著不用打傘的小雨，父母一起送我。我一如既往地卡著時間點來到虹橋火車站，結果還沒到下車點，就已經堵得水泄不通了。一想到還有十幾分鐘就要發車，我準備下車跑過去。當時父親坐在車上，母親下車和我簡短告別。她看起來略有憂愁，但又充滿笑容地和我說「加油，（但）注意身體」。我給了母親一個簡單的擁抱，笑著說「我明年都三十了，不用擔心」。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衝進雨里，一路向車站入口跑去。
誰曾想，這一個轉身就是生離死別。這也是我和母親的最後一次講話，後來四月下旬，我再次回來見到母親的時候，她已經因為嚴重車禍躺在ICU內。每次在探望時間見她的時候，她靜靜地躺在那裡，頭部包著厚厚的紗布，上半身插滿了各種管子，整個病房裡安靜地只有呼吸機的聲音和自己淡淡的哽咽。幾天後，因為搶救無效，母親還是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記得當時離開病房，我望見華山醫院門口的永和大王時，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關於那些母親鼓勵我的溫暖畫面湧上心頭。從小到大，她一直都鼓勵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母子最後一次見面也是如此。
我小時候看過《千與千尋》，裡面有一段話，記得很清楚。女主角在和男主角告別的時候，哭了。男主角說，不要哭，要微笑。因為人們對於人的印象往往都停留在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希望我的記憶里，未來都是你的笑容。所以，至今我每次回憶起母親，都是去年清明節她送我時，面帶微笑鼓勵我的樣子。
現在回想起來，過去十多年的日子裡，包括清明節在內的假期，我都很少回家，不是在外求學，就是在外工作，要麼外出旅行。清明節於我和大多數人來說，似乎是另一個可以放鬆的假期，這或許也是這個忙碌的時代的慣性。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是很任性地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於是選擇理所當然地離開，任由爸媽在背後默默地等著我們，注視著我們。
我們總覺得來日方長，所以離家在外打電話時，大多數人包括我，都會常把「您好好照顧身體，改天/下次我回家看您」這種話掛在嘴邊。可改天是哪天？下次是哪次？我們都忘了時光如此無情，無情到至親去世時斷絕了我們所有彌補的可能。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我和母親平常很少發微信，我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基本上都是她每次給我發微信提醒或者叮囑，而我總是不走心地應答著。這幾天的一個晚上，我搜索工作的聊天記錄時無意間翻看到過去母親和我的微信聊天，那一瞬間突然有點失控。
雖然不知道母親從哪裡看來的偏方，但是短短的一句留言，卻是母親這輩子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母親剛去世那幾個月，我一直用忙碌的工作和生活去麻木自己，否認母親已經離開的事實。我總覺得當時和我過去十多年在不同國家和城市忙碌奔波沒啥區別，回到上海彷彿還能聽到她開心地說「回來啦」，只不過我的微信上再也收不到她的關心和叮嚀了。
但夜深人靜時，內心的某個角落又一遍遍提醒自己：你可以麻木自己，沉浸在悲傷中，但也可以選擇更加堅強和陽光。人生總要move on，生活終究要繼續。
桑德伯格前年在伯克利演講時提到我們總會面臨不幸，問題在於當悲劇發生了，我們要如何應對，她說「你要擁有扛過一切悲傷的能力，建立起自己的恢復能力」。
這一年來，當我在慢慢撫平創傷的時候，我終於領悟了她這句話的含義，這是一種真真切切的生活感受。無論事實多麼不願面對，卻也終將客觀存在，那麼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然後邁過去，而悲傷則是支撐你繼續勇敢走下去的巨大力量。
當然，我不想說什麼「時間能治癒一切、撫平創傷」這種話，因為要扛過去的是自己，不是時間，是自己讓悲傷翻篇，是自己明白與其沉浸在懊悔遺憾中，不如更好地珍惜現在，積極認真地生活，畢竟現在每一天都是餘生最年輕的一天。
我們嚮往幸福，卻要面對死亡，我們期待相聚，卻又難逃別離，這一生我們最應該做的是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快樂地、有意義地過好珍貴的每一天。那些說改天做的事現在去做，那些說下次見面的人現在去見。
時值清明節，一個追思過世長輩的日子，現在我覺得這也是一個能回家陪伴家人，提醒自己珍惜眼前時光的日子。如果因為學業、工作和情感等種種因素，不能常伴家人身邊，如果這個清明節也不能回家的話，那日常的問候和關切，就是你盡孝和珍惜家人的最好方式，日後總會有所沉澱和力量。
最後，希望大家不要像我一樣留下遺憾，更希望大家哀思過往，珍惜現在，昂首未來。
查看桑德伯格伯克利畢業演講：你要擁有扛過一切悲傷的能力
作者黃海，G.P.A創始人。海外資產配置平台「理享家」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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