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如泥土，奢侈如十萬朵花
「樸素如泥土，奢侈如十萬朵花。」怎麼這麼喜歡這一句啊，真是非常非常喜歡。我對著一樹桃花照著，抬頭看看湛藍純粹的天，又不禁自語地念誦一遍。
這真是讓人心動靈動的詩句。質樸又驚艷，安定又飛揚，穩健又蓬勃，清剛清雄又清嘉清吉，只因：大地是根基，花朵是氣象，底色是剛柔相濟的力量。
這個春天收到的新書：《種花去》。玄武（先生）的書，他的自然觀察筆記。俺讀書不多，見識也淺，卻很明白這是一本少見的好書。自知有少年生長而來的心靈風骨，有去看花的細緻長情，有對大自然的本真審美和熱愛，故而無需淵博知識，俺就直感這是一本好書。
「樸素如泥土，奢侈如十萬朵花。」這是玄武的原創詩句。泥土和花朵，正是《種花去》的氣質，他的氣質；花朵和泥土，正是《種花去》的情懷，他的情懷。這句子更是他自己的攬鏡自照和內心獨白，他用自己的文章照出自己的泥土樸素，他用自己的寫真表達自己的花朵奢侈。
讀著《種花去》，感覺真誠，通讀一遍即讀出一通的真誠。泥土一樣的真誠，花朵一樣的真誠。這個養狗、觀鳥、育兒、做飯、品茶、釀酒、讀書、寫書、做「小眾」公眾號、更看花、種花、養花、育花、護花、寫花、愛花的漢子，他真誠地愛著、怒著，泥土一樣地愛著、花朵一樣地怒著，愛出了難得的赤子之心，怒放了可貴的男兒之情。
他說：「種花代表了生命觀，寫作觀，花根在土，花朵在空，同時具有了樸素與妖嬈，藏與展示，向上與向下，蓄與爆發。」他說：「我日漸迷戀泥土的芳香、腥味，陽光的氣息，夜色里月光的氣息，沉迷而不能自拔。我認為這些是生命的重要意義，怎麼可能放棄呢？」
不能放棄，永不放棄。這種信仰的力道，泥土一樣的力道，花朵一樣的力道，我懂。讀著《種花去》，幾多的共鳴和贊同，幾多的契合和靈犀，莫可名狀，一時又似乎無以言表，忍不住就隨之把自己的傲骨也彈撥得錚錚作響，不由得就將自己的柔情也花開得劍氣如虹。
他說：「千軍萬馬，不敵一顆種花的心。」他說瑞香的花香「銳如刀尖」，說繁花的盛放是「鮮衣跨怒馬」。膚淺而詞窮的我真的不好評判他，彷彿就只合聯想著一些詞：陽光，西風，暴雪，火焰，刀鋒，生鐵，海鹽，老酒，還有泥土和花朵，雲卷和鳥鳴。
他的文字，像山風，有奔跑、跳躍的氣息，有嘶吼、嗚咽的聲息，你讀著，情不自禁就將自己血液里的那種清越的風聲喚醒、鼓盪，然後就揚起獵獵之旗，去風吹去光照，去越過花開的原野、奔騰的河流、蒼涼的高原，去復明生命固有的光，去浩然初心不改的風。
種花去！讀一下就受感染。這花前花後都是動詞，這既是動感十足的行動指令，也是情感由衷的真誠召喚，好，種花！前兩天剛種了紫花地丁、白屈菜、小野蒜，現在且拿起《種花去》，看花去、照花去！已多次拿書本與草木來相照，由著自我心意去觀照，總是孤芳自賞，怡然自得。何況是《種花去》，更要來照。
這麼好的春天，泥土正樸素如初，花朵正奢侈當下，拿著《種花去》去單位大院幾代人陸續種下的花前這裡那裡地拍照。太陽曬紅了臉，春風吹暖了心，看書本、書頁、文字與花與光相映，聽喜鵲叫聲嘹亮地從頭頂飛過，坐在泥土的地上讀著《種花去》，一種心境，生生美好，風煙俱凈。
記得上次讀玄武（先生）的書也是拿草木來相照，他轉發了圖還視我為同道。這真讓我深受鼓舞，得到激勵，心生被所敬重的人理解、信任和抬舉的感動。不學無術的俺，鋒芒憋屈的俺，被善待為同道委實心虛，但千言萬語百感交集也不敵一顆同樣愛看花的心，想這書與花的一番相遇，也是一份相知，那麼，言語到不了的地方，就讓泥土讓花朵讓春風讓陽光解讀吧，在這風日洒然里——
【豆梨】?一樹雪白，目光灼灼。它的沉默有點像無聲又齊聲的吶喊；它多麼謙遜，又何等驕傲，白的花串在蒼黑的枝上密密排了開去，像行文密度過大，讓人讀得喘不上氣的長章。
【貼梗海棠】向樹學習。我打算放棄、剔除盆景式細膩精巧的美，丑起來，原始起來。甚至被人說不是作品。
【垂絲海棠】花為何綻放？是為取悅人，或者炫耀？都不是。它們瘋狂地、前赴後繼地、不管不顧地、不可遏制地怒放，只是強大生命力和自然力的體現。
【桃花】暮光中，隱秘開放的花朵。微微有光，光中微微有風，花在風中微晃，花瓣宛若欲飛。
【紫花地丁】人在忙亂中，會錯失太多動人的美。很多美的享受不用一錢買，卻是至高之享。但唯有內心寧靜時，萬物才得以清晰映照。
【海棠】我想我明白這種驚喜和快樂。在大家都以為沒有的地方得到意外的、被遺漏的幸福感，小時摘桑葚、柿子，我有過這樣的幸福。
【垂絲海棠】晨光中的花，美得讓人嘆氣。望著它們，剎那間塵世彷彿安靜下來。心中不敢想太多他事，唯恐驚擾它們。
【歐李】種花以來，我用盡各種誇張修辭。諸如美得讓人發抖，美得讓人想打人，美得讓人恨不能怪叫一聲、與它一起發春，美得讓人愚蠢起來，如此等等。
【歐李】逆光中的花朵，美若仙子將至，又像馬上就飛走消失。看這花，一邊聽杜甫「花落時節」的曲子，恍然以為暮春。
【丁香】「在鮮花中，人的性質會模糊。」但能不能說花是兄弟？
【桃花】為這個理由，我也要感謝花朵。感謝你們，對你們的熱情將我拯救。在這惡事不斷發生、一日數驚的濁世，更要感謝花朵救命。沒有她們，鄙人早就氣死了，或者抑鬱而完蛋。
【油菜花·白菜花】而從少年時我便知，世間任何事，大凡敢坦然抬出一個愛字，則必得有一顆赤子之心，有不惜代價、不計利害之勇力，有不問成敗埋頭前行之堅忍。
【榆葉梅】寫作本身便是一場不知目的的冒險，是極限運動，是熊熊大火。寫作必須是清潔的，純凈的。我恥於以寫作鑽營。
【歐李】我努力保持樸素的生活觀，儘力減少物慾干擾。情感或其他任何事物均已不能將我擊垮。在時間中的積累，使我已有成熟心力應付一切，即便人心荒敗，世間腌臢，我心依然有怒有愛。
【牡丹】這荒山牡丹，卻別有氣象，蕭瑟與奪目之艷、山草之苦澀氣息與牡丹之逼人芳香，成強烈反差，如冬春並置，繁華大城與野狐孤魂同在，卻渾然天成。吾愛集二極、執兩端之物象。
【貼梗海棠】大地不可測知的生命力會延伸到人的身上；冷漠而又生機勃然的自然精神，會對人的精神有神奇療效。經常的時候，我恍然覺得，就像靈魂附體一般，動植物野性的生命力、大地生生不息的生殖力也時而會躥到人的身上。
【垂絲海棠】在對植物的熱愛和培育過程中，我獲取一種新的世界觀，坦然，自然，真實，真誠。這也成為我的一種新的寫作態度。對植物的熱愛也成為一種哲學。
【歐李】我所在的時代，人們的審美何等粗糙，真正的美已不是必需品。但終究，每個人心中都有過一座花園；每個人都做過一個花園之夢。借口事多，任美好事物自身邊溜走，甚或不以為是多美好的事物，這又是怎樣的浪費生命啊。
【楓樹】懂一點植物是幸福的事。每到一處，你自然會留意觀察，時時得到小小的驚喜和快樂。而你的幸福感會大大提升。這還暫且不說與自然接近、與自然交融時所獲取的那種神秘力量和感動。
【梨花】但梨花也可以是剛性的。一樹雪白繁花，奢侈、熱烈、滿不在乎，更有肆意揮霍青春的雄野氣度。李長吉歌：豐蒙梨花滿，黃昏弄長嘯。
【貼梗海棠】紅了櫻桃。這是宋詞中對時光易逝的喟嘆。櫻桃，寫下又一種植物，我已喚醒太多的童年記憶。梳理這些記憶，我慢慢接近了自己對植物熱愛的源頭。
【丁香】春短暫得像眼睛的一個忽眨，於我，春天留下的，只有雨夜猛烈涌動的丁香花香氣。漫行微雨中，微弱路燈光下的雪白或紫，便是丁香了。暖的地氣升騰，雨薄涼自天際飄落，空氣一陣涼一陣熱，花香便乘著這涼熱的交替，一陣陣撲上來再撲上來。
【垂絲海棠】「在櫻花樹下，人還會陌生嘛！」簡單的句子，有中國《論語》的味道在其中。
【貼梗海棠】生命在於過程，美隨時可以享受和創造。北方的漢子和女漢子們，大家種花吧。不要止於欣賞，美始於你雙手，終展現在你眼前，為你所創造、所擁有。
【丁香】「種花如參禪。」這是我的理解。看一株植物長芽，展葉，顯蕾，蓓蕾慢慢長大，在一個清晨或者黃昏突然間鮮花怒放，那是一件無比美妙的事。生命之美，一至於斯。在看到花開的那一刻，我相信所有人會開心起來，甚至心生對造物的感激。
【海棠】在我看來，花在風中的搖曳，獸的一聲吠叫，都會融入生命之中，使生命趨於豐盈。這些美好，非錢的增值所能帶來。
【垂絲海棠】……花開如怒，是我的夢想。
【紫葉桃】花在風中搖曳，又高，仰望而舉手拍之。不忍離凳，下去後離花更遠。此花無故令人黯然。又若佛說蓮花，見此驚而不敢嘆。默然合十，鳥鳴神凝。赤日高照，心中清涼。
【桃花】我看了又看，想弄明白它驚人的力量藏在哪裡。它當然不會告訴我。安然、沉默。那沉默有點像輕蔑。但我還是發現，滿枝的芽頭已經爆滿到要爆開了。
【歐李】忽見一樹繁花，高舉，雪白，盛開。它開得周圍安靜下來，有綠色的蝴蝶在飛。美在瞬間給人致命打擊，也摧毀人的尊嚴。它開得我這般傷心，想在樹下伏地嚎啕大哭。
【海棠】好花如美人，不必發一言，其美咄咄逼人。亦如不世雄文，置之暗室高閣，夜深尤作龍吟。
【紫花地丁】我堅持認為這是好的：「寂靜的牆和寂靜的我之間，野花膨脹著花蕾，不盡的路途在不盡的牆間延展，有很多事情要慢慢對它談，隨手記下謂之寫作。」
【木瓜】能隨時切近觀察到自然，可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放棄很多才得如此。放棄的不只利益，更包括很多的躁亂、追逐、陷在循環中欲罷不能的被動心態。
【蒲公英】人心也是巨變，這般滄桑。人間荒歲，不堪一度。近年來不斷在想，我真正想要什麼，怎麼去做。人終須找回自己的初衷；若已扭曲，那麼再扭回來。
【桃花】我潛意識裡，這才該是花的樣子，高舉一樹繁花，滿不在乎地開著。邊開邊落，它即便落花，也像神靈一般，抓了大把大把的花瓣自高空拋下，飛飛揚揚，洋洋洒洒。
【丁香】昨日我便路見一樹這樣的花，它正盛開，在正午與明晃晃的陽光奪輝。它滿樹披離的雪白花串，的確使陽光為之黯然。
【豆梨】眼前花開了，漫山遍野地開了。那些低矮的梨樹無邊無際地開了。沒有遮攔，疏落的梨枝光禿禿地開滿了花，花遮住花，覺梨樹抓住這一瞬，隨你視線波展而去，開花、開花，你看到它就開花，遠去、遠去，一直開到有光的地方，開到照亮了暗。
【油菜花·白菜花】穿村而奔於野，一樹花開他人檐下，兀自尊貴，雍容，器宇軒昂，並無半分不志氣。我嗅到久違又熟悉的楊樹樹榦和樹液的氣息，又苦又香，與油菜花香一起蒸騰，為之沉醉。
【紫花地丁】一些素樸之美常如電光一閃，剎那照亮昏暗的大腦，讓人直如靈魂戰慄，不由分說，無任何道理可言。
【桃花】他願意生活在桃花盛開的夢裡。那些桃花，連葉子都等不及長出，就在料峭的寒氣中開放，像少女臉上綻開的春情一般無邊無際。
【垂絲海棠】在邊緣處，目光不被虛假的光芒遮蔽，聲音不再有和聲的同質。人的內心不被扭曲，從而可以映照更多的真實：現實背後的真實，時代深處的真實，人心的真實，美的真實和藝術的真實。邊緣，其實很多時候是主動的審美選擇所致，它有其必然性。也會有其必然的結果。讓我們更安靜，心力更沉著。
【紫花地丁】這一世要善待花朵、大狗，及自己良知。努力讓它們皆安然於世。做錯了事也不怕，努力糾正，不要再同樣錯。做事是努力做你以為正確的事而不是有利的事，對正確的認識也在進步變化。
【紫花地丁】人生苦短，我樂意儘可能真實地生活，做自己，為此甘願捨棄一些東西。我絕不蠅營狗苟。我儘可能去做一些於社會有益的事，儘可能多一些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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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圖文字，摘自玄武《種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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