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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你陌生如昔,卻從未離去——謹以此文,悼念離我們而去的所有戰友

如果對你的認識和熟悉,竟然要緣於訣別,那我寧肯你陌生如昔,卻從未離去!

——清明將近之際,謹以此文,悼念離我們而去的所有戰友

從警15年來,有許許多多的戰友,因為犧牲,被我們知曉、熟悉,也被我們銘記。如果你打開公安英烈網,會看到那麼多那麼多和我們並肩戰鬥過的公安民警,他們曾經堅毅的眼神,他們曾經璀璨的笑容,甚至他們年輕且尚顯稚氣的臉龐,都定格在了一張張彩色照片上。只要想起這些照片上的他們,都已經不在了,你就會忍不住的心如刀割,淚如泉湧!

他們,是誰的兒女?誰的丈夫?誰的妻子?誰的父母?誰的戰友?他們會變成誰的眼中永遠風不幹的淚,誰的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痛?

我想很多人都記得2010年冬天那次對在黃山「探險」被困的復旦大學生的救援,記得那個同樣也還是個孩子的警察張寧海。那個叫張寧海的民警,犧牲的時候,只有23歲。

他在給母親打過電話說去執行任務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我是在黃山公安局的一個朋友寫的文章里認識了他,朋友的那篇文章讓我在寂靜的夜裡眼淚流了一回又一回。23歲呀,我也是23歲參加的工作,意氣風發,滿心歡躍,根本還沒有體會到,原來「犧牲」這個詞離警察那麼那麼近,近到可能在你每一次出警、每一次救助、每一次抓捕,都有可能與剛剛通過電話的父母妻兒永遠分開!

2017年12月4日,我身邊有一名叫做高海祥的交警犧牲了,這是離我距離最近的一次犧牲。他因腦出血突然暈倒在交通安全講堂上,再沒醒來,年僅46歲。我們雖然同在一個地市,同是全市一千五百名民警中的一員,但是我們素不相識。他性格爽朗、愛說愛笑、干工作有點拚命三郎的味道、處理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很有一套……這些,都是在他犧牲之後,通過同事的同事、朋友的朋友的口口相傳,通過媒體的報道,通過我在追悼會上聽他的悼詞一點一滴了解的。我們曾經近在咫尺,近到可能執行過相同的工作任務時甚至擦肩而過,但我們並不相識。而我最後對他的熟悉,竟然是緣於訣別。

我還記得2017年除夕夜,又是因為訣別,我知道了千里之外的哈爾濱市某派出所民警曲玉權,他在處置一起打架警情時,遇襲死亡,年僅38歲。我甚至還知道,除夕當天,曲玉權在朋友圈裡更新了一條狀態,附文「值班中」,配圖是一張領取到200元微信紅包的截圖,該紅包來自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是個護士,那天也堅守在除夕值班的崗位上,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在她忙碌著救死扶傷的時候,她的丈夫已倒在血泊中,永遠離開了她!

這些因為犧牲而被我們知曉了的事情,讓我們更加深刻的體會到,這些離我們而去的戰友,他們不是寫在英烈名錄里的簡單名字,不是統計犧牲時的一個冷冰冰的數字,他們,是有血有肉家人、是在我們身邊談笑過、並肩戰鬥過、觸手可及過的實實在在的人啊!他們是我們的戰友,是和我們一樣的警察!我們也許並不相識,但他們的犧牲牽疼的是我們的神經,每一次的離別、倒下、逝去帶來的悲傷我們都感同身受!因為我們都是曾為了共同的信念,在各自看不見的工作崗位上一同拼博過、堅守過、奮戰過的警察。

據統計,在我國人均壽命已經超過70歲的今天,一線警察的平均壽命只有48歲。警察已成為國家機器上磨損最快的部件。平均每天有不止1名警察犧牲。每三天,至少有一名警察因病殉職。

在剛剛過去三個月的2018年。又有多少戰友,倒在了我們的視線里。元旦當天,犧牲在工作崗位的廣東派出所民警劉勝先;大年初三,執勤時遇襲犧牲的重慶交巡警楊雪峰;正月十五,辦案途中因病犧牲的河南刑警王峰濤……犧牲如此密集,鬱積的心情像在泥沼里呼吸一樣不暢。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任何推送民警犧牲的公眾號消息,我真的不想再通過這種渠道了解任何一民警的平生事迹,我真的不想再有民警在自己的崗位上犧牲、離去……雖然做為警察,我深深明白,這樣的期望,有多麼的奢侈!

警察就是這樣的一群人呵,不管他們是誰的丈夫誰的父親誰的兒子,穿上這身警服,他們就必須勇敢!在面對艱難險重的任務時,在應對辛苦勞累的重壓時,即使有對家人的牽掛和愧疚,即使明知道危險無處不在,也必須在!所以,他們也更容易出現在犧牲的名單里。

做為警察,這些年,面對被張寧海救助的冷漠大學生我們不落淚,面對辱罵犧牲民警的惡劣網民我們不落淚,面對把尖刀插在戰友胸膛上的凶頑我們不落淚,可是每每面對犧牲戰友妻兒的呼喚,我們總是淚如雨下。因為這份痛只有我們做戰友的最能感同身受,我們知道,從今以後,山高水長,這條沒了戰友臂膀支撐的路,單靠孤兒寡母會走的多麼心酸無助!再多的榮譽、撫恤、安慰,都抵不過那個人,能一直都在!

這就是戰友,不必相識,但一直知道彼此的存在,存在於每一次的搶險救災中,每一次安保任務中,每一次艱險抓捕中……這份存在,我們真的不希望,用犧牲來詮釋。因為他們還存在於美滿的家庭中,存在於父母的病榻前,存在於孩子的依賴里……這份存在,更不該被犧牲顛覆!

所以,我寧肯我從不認識公安英烈網上那些名字,我從不知道這世上有警察叫高海祥、叫張寧海、叫曲玉權、叫王峰濤、叫楊雪峰……因為我知道,我不必認識他們,他們也依然在他們熱愛的崗位上,做著他們應有的貢獻。偉大的從來不是犧牲,而是因為他們本來就偉大!不是犧牲成全了英雄,而是英雄無私的把自己奉獻給了犧牲!

若時光能夠逆流成河,我但願他們就在我不知道的那個生活圈裡,做美滋滋的領了老婆紅包的那個老公,做給媽媽打電話說工作太忙會晚回家的那個兒子,做下班後會用鬍子扎女兒小臉的那個爸爸……我希望,我的戰友們,就這樣,過著普通而又平凡的生活,與我陌生如昔,卻從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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