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盡頭的「愛情鳥」
信天翁,一個優雅的名字,據說它們的愛情很美,當我親眼見到時,便知道那不是一個傳說。
到了陸地上,一切都變了。信天翁的棲居之處好似另一個生存空間,那裡是地球上風最多的地區。
我的第一次南極三島航行,來到英屬福克蘭群島(Falkland Islands)(阿根廷稱為「馬爾維納斯群島」,距阿根廷約500公里)。整個群島總面積1.2萬平方公里, 778個小島中只有15個島嶼有人居住。這些從地圖上看星星點點的小島,孤懸海外,卻扼守著連通太平洋和大西洋的麥哲倫水道(Strait of Magellan)和合恩角(Cape Horn),也是通往南極的大門,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福克蘭群島分東島和西島,2013年12月3號,我們在陰雨連綿中登陸位於西島西北方向的新島(New Island)。長約13公里,寬僅800米,島的西側是懸崖,東邊為斜插入海的山坡,這裡擁有福克蘭群島最大的海鳥棲息地,包括黑眉信天翁、福克蘭鷚、細嘴鋸鸌和紅腿巨隼等珍稀鳥類都在此繁衍後代,名副其實「鳥的天堂」。
信天翁喜歡在長滿草叢的陡坡或峭壁上築巢,我們來到一處陡峭的石壁旁,面前的景象讓人震驚:除了成百上千隻黑眉信天翁的巢穴,還有數不清的藍眼鸕鶿(Imperial Cormorant)和跳岩企鵝(Rockhopper Penguin )的窩,混雜在一起,各種鳥鳴此起彼伏。近在咫尺,擁擠混亂的場景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不知如何尋找機位和角度去拍攝了。
終於,我決定將鏡頭對準一對黑眉信天翁夫婦,它們正在卿卿我我,用嘴溫柔地整理另一半頭頸之上的羽毛,這種行為可以增強彼此間的依賴和相互關愛。巢穴也築得頗具美感,用泥銜成,像個倒扣的花盆。從福克蘭群島遷徙至南非過冬以後,黑眉信天翁與它們的交配對象在往年佔據的巢穴團聚。這個時間,大部分信天翁都已經完成了交配,開始趴窩孵蛋。
信天翁類的鳥「青春期」很長,亞成鳥需要在海上生活兩三年之後,才會回到群落中,接下來的幾年內它們需要花時間上岸來尋求另一半,有的甚至到了10歲才進入繁殖期。信天翁尋找配偶的過程比其它鳥都長,要考察一兩年,才能認定這門「婚事」。這些年輕的信天翁非常重視完美無瑕的翅膀、健康的羽毛,以及對外表的悉心修飾,它們正是用這些部位來標榜自己的繁殖能力。
當一對配偶關係確立下來後,終生不渝的結合直到一方死亡。黑眉信天翁的求愛儀式頗具觀賞性,如果兩廂情願,便同時舉頸,粉色的喙伸向空中,或者相互碰撞發出「啪啪」的聲響。看它們成雙成對,跳起精巧的舞蹈,向愛侶展示其動人優雅的曲線,親啄伴侶,胸頸互相磨擦,愛意十足。
四年後,我又一次來到福克蘭群島,這次邂逅發生在西點島(West Point)。島上光禿禿的地勢看起來像是優雅聳起的裸肩,伸向那被一人高翠綠草叢覆蓋的海岸。徒步走到海島的北端,眼前豁然開朗,一派充滿生機的壯觀景象:礁石和海岸線上擠滿了黑眉信天翁,組成了一道由鳥兒構成的海岸線。
當信天翁在陸地上行走時,只能用一雙鍋鏟般的大腳板搖頭晃腦地蹣跚而行。但是當它們在世界的盡頭展翅翱翔,離開我們這些為地心引力所困的人類時,那種雍容儀態遠非語言可以形容。
這片懸崖不僅是它們的繁殖地,也是「航空港」,熱鬧非凡,每隔幾分鐘便會有一隻信天翁走到峭壁邊緣,張開它們巨大的翅膀,躍入藍天。由於翅膀肌肉的力量很弱,因此起飛的時候比較困難,決定了它們必須依靠風力才能在空中翱翔,每次起飛都需要一個至高點,眼前的這個懸崖就十分完美。
這一次,終於見到黑眉信天翁的寶寶了,每隔一段時間信天翁媽媽就會起身,細心地用喙將雛鳥換個位置,舒服地躺在母鳥寬大的腳蹼上,我們便可以趁機拍攝雛鳥。大多數不過出生幾天到一周左右,毛絨絨,非常可愛,雖然和親鳥沒有什麼相似之處。信天翁每年9月至11月間生產一次,一次只有一隻蛋,由雙親協助孵化,孵化期約需68-71天,雛鳥出生後的120-130天就會換羽。信天翁壽命可以超過70歲,然而它們繁育後代的速度卻十分緩慢,這也使其成為世界瀕危物種之一。
突然下起了小雨,親鳥將雛鳥護在翼下,那裡一定足夠溫暖。信天翁會將食物儲存在自己的喙囊里,到了巢穴後再吐出來餵給雛鳥。一隻信天翁大概要飛行1600千米左右,才能找到足夠的食物用來餵養雛鳥。如果時間過長,喙里的食物會被消化一部分,變成一種富含蛋白質的濃縮油質,這種油質在水分缺乏時也可以用來解渴,也可以作為營養豐富的魚肉甜點餵給雛鳥。
依依不捨告別黑眉信天翁幸福安全的家園,關於信天翁的傳說很多很多,別的不了解,至少關於它們的愛情,我是深信不疑的。
陳婷(@阿茲貓), 人文地理攝影師、旅行專欄作家,佳能影像文化事業部「大篷車」講師,著有《婷,在荷蘭》和《零度南極》,精通西班牙文和英文,行走包括南北極在內的七十餘國和地區的環球旅行者;先後八次赴南極,十餘次前往北極地區拍攝,是國內第一個拍攝南北極題材的職業女攝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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