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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文學與上海的淵源在狄更斯的一本藏書里

2018年3月15日,參觀者在展覽現場觀看展品。(新華社記者 方喆/圖)


「讀者,我去了上海……」 

簡回到被燒毀的羅切斯特莊園,與因火災而失明的羅切斯特重逢,簡那句著名的獨白「讀者,我嫁給了他」使小說走向圓滿的結局。這是英國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長篇小說《簡·愛》中最動人的段落。

在上海圖書館展出的《文苑英華——來自大英圖書館的珍寶》中,勃朗特親筆寫下的「Reader, I married him.」在《簡·愛》謄寫本手稿的第三卷上清晰可見。

這份珍貴的手稿是勃朗特於1847年根據一份更早的創作手稿親筆謄寫而成,上面還留有抄寫時出錯的地方、對文本的修改,以及排字工人沾了油墨的指印和幾位工人的鉛筆簽名。

《文苑英華——來自大英圖書館的珍寶》展出了英語世界五位詩人作家——雪萊、夏洛蒂·勃朗特、查爾斯·狄更斯、D·H·勞倫斯、T·S·艾略特的創作原稿,這也是大英圖書館繼在北京國家圖書館、烏鎮木心美術館之後推出的又一次英國作家手稿展。此次展出的手稿中,既有小說,也有書信、詩歌;既有手寫的草稿,也有打字機的列印稿。

「北京國家圖書館的大英圖書館手稿展,展出了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原稿的第一卷,此次上海展出《簡·愛》的最後一章,是為了有所呼應,有始有終。」大英圖書館首席運營官菲利普·斯彭斯說。上海圖書館手稿展的宣傳語「讀者,我去了上海……」正是參照了「讀者,我嫁給了他」,不僅與《簡·愛》的手稿相呼應,並以巧妙的方式向包括夏洛蒂·勃朗特在內的英國作家和詩人致敬。

《簡愛》最早的漢譯書名為《重光記》,由周瘦鵑翻譯。1935年,伍光建翻譯的版本《孤女飄零記》出版。一年後,李霽野翻譯的小說全本《簡·愛》出版。在較早的譯本中,「簡愛」被譯成「真亞爾」,小說家茅盾還以《真亞爾的兩個譯本》為題撰文討論翻譯方法。

「我若不是這樣欽佩你,忌妒便會/敗壞喜悅」開篇,以「蟲豸/也能由於崇敬上帝而從泥土升起」這是雪萊獻給拜倫的十四行詩草稿。1816年,英國浪漫主義詩派的主要代表雪萊與拜倫初識於瑞士日內瓦湖,雪萊在詩中表達了對拜倫的崇敬之情。

這首十四行詩寫在一張被裁過邊的紙上,泛黃的紙上還留有被摺疊後的痕迹。在雪萊創作的年代,墨水是稀罕之物,從橡樹上提取汁液,加入尿液等混合而成,這份手稿就是用這種墨水寫成的。

雪萊的第二任妻子瑪麗·雪萊曾是這份手稿最初的擁有者,她後將手稿贈與友人夏洛特·默奇森。這份手稿出現在1931年蘇富比拍賣會上時,由作家、手稿收藏家斯蒂芬·茨威格購得。1986年,茨威格的受託人將茨威格的收藏捐贈給大英圖書館,其中就有雪萊的這份手稿。

在魯迅寫於1908年的《摩羅詩力說》中,拜倫和雪萊分別譯為「裴倫」和「修黎」;1922年,周作人發表了《詩人席烈的百年忌》,這裡的「席烈」就是雪萊。

查爾斯·狄更斯《匹克威克外傳》展出的五頁原稿是小說的第十九章,寫的是在一次狩獵午餐會上,匹克威克先生喝了太多潘趣酒的故事。相比較夏洛蒂·勃朗特《簡·愛》工整的原稿,狄更斯的手稿非常潦草,滿是修改和圈塗的痕迹。排字工人曾抱怨狄更斯「用羽毛筆蘸著濃重的藍墨水,寫得手稿四處濺墨」。由於這部小說是連載作品,手稿上的字跡透露出狄更斯為了趕進度,寫得飛快,一邊寫一邊改。從1836年到1837年,《匹克威克外傳》分19期按月出版,每期售價一先令。《匹克威克外傳》的出版標誌著狄更斯開始躋身著名作家的行列。

1918年,狄更斯的《匹克威克外傳》的首個中譯本《旅行笑史》由中華書局出版,而狄更斯的小說在1907年至1909年被連續翻譯出版了5部。

1915年11月13日,D·H·勞倫斯的《虹》因涉及性愛描寫以及同性戀內容被禁止發行,一千多本《虹》在倫敦英國皇家交易所門外被燒毀。1915年11月29日D·H·勞倫斯給其代理人詹姆斯·布蘭德·平克寫信,試圖以訂購的方式私下印刷出版《虹》:「我真的覺得必須得這麼做。我希望您能找一下梅休因(勞倫斯的出版人)——這樣試試——不管是不是我們自己來做,都要做成。」

直到1926年,《虹》才被解除禁令。D·H·勞倫斯於1913年出版的小說《兒子與情人》曾被大幅改動,各大公共圖書館都不予收藏。勞倫斯最著名的小說《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也被列為禁書。

英方策展人亞歷珊德拉·奧特介紹說:「通過D·H·勞倫斯親筆書信的原件,我們可以看到作品出版背後的故事,一方面作者需要錢,另外一方面他也需要克服各種阻礙,讓他的作品能夠最終到達讀者手中。」

1937年11月15日,詩人T.S.艾略特在寫給艾利森·坦迪的親筆信中包含一段詩稿,信中關於「過氣的魅力貓」的小詩原為詩集《擅長裝扮的老貓經》而作,但艾略特在信中表示這隻「過氣的魅力貓」的結局太潦倒、落魄,對青年讀者來說毫無教育意義。後來,艾略特果真沒有把這隻貓的故事收錄進詩集中,T.S.艾略特的妻子卻曾把這首詩的片段拿給安德魯·韋伯,韋伯在根據艾略特詩作改編並大獲成功的音樂劇《貓》中給了這隻貓一個重要的角色。

素來以刻板嚴肅形象示人的T.S.艾略特在書信中顯露了他幽默風趣的一面,他在信紙上畫了一幅小漫畫,小人被丘比特之箭刺穿胸膛,他向坦迪一家問好——向女士們獻上「深情的敬意」,順便向男士們禮貌問候。


除了英國作家的手稿,上海圖書館也展出了大量與英國文學有關的館藏與借展珍品,包括參展作家的中文譯本、改編以及相關評論。

最引人注目的是狄更斯的個人藏書。1842年出版的《中國第二次戰役紀行》封二上貼有狄更斯的藏書票,書中還有一張標籤,記錄此書入藏狄更斯宅邸蓋茲山莊的時間為1870年。此書後流入中國,被原耶穌會徐家匯藏書樓收藏,現為上海圖書館館藏。中方策展人、上海圖書館歷史文獻中心主任黃顯功介紹說:「正是因為這本狄更斯的藏書,上海圖書館在大英圖書館提供的候選手稿目錄里將狄更斯的手稿列在首位。英國文學與上海的淵源,可以通過這本藏書聯繫起來。」

私人收藏的勞倫斯限量簽名版詩集《三色紫羅蘭》和《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初版限量簽名版也在展出之列。1928年,在義大利發行的「足本」《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由作者自費出版,當時只印了1000冊,每本書上都有作者簽名和編號,很快銷售一空,而該書的完整版直到1960年才在英國正式出版。有趣的是,此書最早的中譯本也是由譯者出資出版的。

1937年7月10日,戲劇家黃佐臨回國前在倫敦向老師蕭伯納辭行,那天正是「七七事變」後的第三天。蕭伯納為黃佐臨題詞:「起來,中國!東方世界的未來是你們的」。該手稿原件現藏於上海圖書館。

「我國近代外國小說的翻譯發軔於英國小說,始見於上海的報刊。1911到1949年,我國翻譯出版的英國文學作品有739種,大多出版於上海。1872年5月21日至24日的《申報》連載了英國小說家斯威夫特《格列佛遊記》中小人國部分的譯文,約五千字,名為《談瀛小錄》;1872年5月31日起分六期刊登的《乃蘇國奇遇》是英國小說家馬里亞特《聽很多故事的把沙》中《希臘奴隸的故事》的譯文。1873年1月,申報館出版的《瀛寰瑣記》第三期上發表了中國近代第一部漢譯小說《昕夕閑談》,共連載26期,約30萬字。以上漢譯文獻和英文原著在上海圖書館均有實物收藏,見證了英國文學在上海的早期傳播歷史。」 上海圖書館歷史文獻中心主任黃顯功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展覽上有兩件珍貴的中方展品。現在依然保存在嘉興朱生豪故居的《牛津當代英語簡明詞典》是朱生豪當年翻譯莎士比亞全集時僅有的兩部工具書之一,上海圖書館特意向朱生豪的家屬借來了這部珍貴的詞典。

1944年,翻譯家朱生豪於因肺結核病早逝,年僅32歲,彼時,他已翻譯了 31 部半莎士比亞作品,是中國首位系統翻譯莎士比亞戲劇作品的人。1947年,朱生豪翻譯的《莎士比亞戲劇全集》由上海世界書局出版,後經過校訂、補譯,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莎士比亞全集》,成為我國流傳最廣的經典版本。

1940年代,翻譯家屠岸在上海求學時,經常去位於白賽仲路(現復興西路)的古今書店。屠岸對1904年版的《莎士比亞十四行詩》愛不釋手,因為價格太高無法買下,便與店主商量借閱一個星期。歸還時,店主慷慨地簽名相贈。之後,屠岸以極大的熱情投入莎士比亞詩歌翻譯,1950年在上海出版了第一部完整的中譯本《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集》。屠岸在上海翻譯《莎士比亞十四行詩》時所用的這本英文原書也成為此次珍貴的中方展品之一。


大英圖書館館藏中,手稿達8萬件,位居世界第一,其中包括英語世界裡現存已知最古老的史詩《貝奧武甫》、1902年列寧在大英圖書館的讀者證申請表等珍貴文獻資料。

作為世界上最著名的研究型圖書館之一,大英圖書館的收藏迄今有250多年的歷史,藏品數量達1.5億多件,類型包括書籍、日誌、手稿、地圖、郵票、音樂、專利、照片、報紙和錄音等,涵蓋了所有的書面和口頭語言,覆蓋了有記載的人類文明的每個階段。

而大英圖書館有待發現的寶藏仍數不勝數。不久前,劍橋大學學者喬瓦尼·瓦雷利在大英圖書館發現了一份公元900年誕生於現今地處德國西北部某處的手稿,這是一段獻給德國的守護者聖波尼斐斯的聖歌,從而將已知最早的復調音樂的創作時間提前了差不多一百年。

1993年,大英圖書館就啟動了將海量紙質藏品數字化的數字化圖書館計劃。2011年,大英圖書館與谷歌合作將館藏的25萬本書籍電子化,讀者可以通過手機直接閱讀古籍和經典節目錄像。大英圖書館收藏的達芬奇手稿合集中的570頁手稿已經可以在線免費觀看,1300件希伯來語手稿也已經實現數字化。

此次展覽的英方策展人亞歷珊德拉·奧特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了大英圖書館手稿收藏的歷史和現狀。

南方周末:你所在的部門裡年代最久的手稿是哪一件?最珍貴的是哪一件?

亞歷珊德拉·奧特:整個大英圖書館收藏的藏品中有幾千年之前的,我負責的這個部門裡最早的是1601年的藏品。這些藏品都有非常重要的價值,其中有克倫威爾、查理一世、查理二世這些皇家的藏品,還有像奧斯汀這些作家的書信和手稿,包羅萬象,你能夠想到的都有。不同的藏品都有自己獨特的價值。

南方周末:藏品珍貴程度怎麼界定?因為比較稀有還是年代久遠?

亞歷珊德拉·奧特:把每一件藏品作為單獨的一個個體來看待的,有一些是非常稀有的,還有一些其實數量很多。比如,我們收藏了很多篇創作於17世紀的同一個故事,但是不同的版本都有些許更改,所以值得收藏。我們在上海圖書館參觀的時候,也發現中文譯本對原作進行多處更改,其實賦予了原作新的生命。另外也會收藏書信,它代表了非常有意義的歷史事件,比如說某一個條約的簽訂、某一場戰爭的結束,有時候不僅是一封信,也可能是一組信件,這些信件共同講述一個家族或者一個人的故事。每一件藏品都有被收藏的原因。

南方周末:現在大英圖書館收藏的書信、手稿會不會整理出版?

亞歷珊德拉·奧特:我們的很多藏品都在進行數字化,傳到網上,比如你要看《簡愛》的手稿,你在網上搜索就可以看到掃描的圖像。大英圖書館收藏這些手稿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有一些藏品集子是18、19世紀編輯的,當時的內容比較簡單,現在我們把它們傳到網上,還要相應地擴充內容。

最理想的是把我們所有的藏品都數字化,但現實中還是不太可能,因為數字化是非常耗費資源和金錢的工作。現在,我們的數字化首選原稿非常脆弱的藏品,其次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比如《簡愛》這樣的手稿。大英圖書館的閱覽室對公眾開放,讀者可以預約想看的手稿實物。

南方周末:即使是最珍貴的手稿,普通的人也都能看到?

亞歷珊德拉·奧特:我們對藏品有分級,某些手稿還是有限制條件,比如讀者要到現場看《簡愛》的手稿,需要說明你是做研究的學生,請你的教授寫一封信來說明你為什麼需要看手稿。限制的目的並不是不讓大家看,而是為了真正保護這些最珍貴的手稿。要說這些藏品比其他藏品更有價值,這種說法是不公平的,當然如果把它們拿出去拍賣的話肯定價值連城。但我們都在盡量把它們數字化,把這些有限制的手稿先放上網,讓更多人看到。之所以先對它們進行數字化,並不表示其他的藏品就不重要,很多跟它們同等重要的產品還沒有進行數字化,往往是因為資金有限。我們有一個專門籌措資金的團隊,希望能夠籌集到更多的資金來進行更多數字化。目前有相當一部分非常重要的展品還未數字化。

南方周末:大英圖書館收藏的手稿中,還有兩萬件中文手稿,其中《敦煌手繪星座圖》是歷史非常久遠的藏品,也能夠看到嗎?

亞歷珊德拉·奧特:《敦煌手繪星座圖》的確是非常有價值的歷史展品,最近在《哈利·波特》的魔法展上展出,大家都非常喜歡。我們的藏品在展出後會有一個休眠期,所以目前是不對公眾展出的。

南方周末:電腦和網路的廣泛使用會使紙質手稿會越來越少嗎?大英圖書館怎樣繼續進行收藏?

亞歷珊德拉·奧特:我們也在收集數字化的媒體,包括網站,所有以.uk結尾的英國網站,我們都會有存檔來收集。另外一方面,我們也在收集包括音樂在內的聲音資料,收集聲音資料跟音樂產業合作,他們也會捐獻給圖書館。

南方周末:大英圖書館收集的聲音中,最早的是誰的聲音?

亞歷珊德拉·奧特:我現在能夠想出來非常早、但不一定是最早的,是南丁格爾,大概是1870年代的一個錄音。

南方周末:大英圖書館收藏了雪萊部分的骨灰,是不是還有其他奇特的收藏?

亞歷珊德拉·奧特:大英圖書館是以收集書籍、手稿、聲音資料、網站等為主,但也會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獨特的藏品,比如說簡·奧斯汀寫作用的桌子,還有她專門裝墨水的容器;夏洛蒂·勃朗特的頭髮;還有收集信件的抽屜、地球儀和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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