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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社文學|小說】楓葉正紅(巧兒小說連載12)

攝影|邵天武

劉建敏離家後如魚得水,為苗艷在開發區買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新房。於是,兩人秘密地進入了其樂無窮的二人世界。

可是,紅妮自建敏走後,再也無心顧及家庭衛生,一心思謀今後的出路問題。經過幾晝夜苦思冥想,便不顧葉子和楓兒的勸說,終於辦了停薪留職手續。她要安安心心生孩子,做個快樂的自由職業者,用她的話說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過,時間一長,無邊的孤獨加上強烈的妊娠反應,便使她陷入了痛苦的深淵。不禁為自己的魯莽行為,感到後悔異常。怪自己遇事不夠冷靜,以致於親手葬送掉自己的幸福家庭,割斷孩子的父愛,把愛人推向別人懷抱。這種錐心之痛,比起與劉建敏離婚之痛,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也許就是男女之間的差別,女人仁愛之心的使然。她們總是在關鍵時刻反省自己,把責任扛在肩上,過錯攬在身上。用柔弱的肩膀,扛起家庭這個重擔,用纖巧的雙手為孩子撐起一片藍天。

所以,紅妮雖然嘴上堅強著,可內心脆弱的卻如水晶玻璃,對劉建敏仍然舊情難忘難以割捨。在漫長的三個月里度日如年,夢想丈夫有朝一日能回心轉意,回到她的身邊重修舊好。期間,劉建敏也曾回過幾次家,只是兩人互不理睬,他收拾幾件衣服就匆匆離去了。把寒心的紅妮,推向孤獨寂寞的萬丈深淵。

天漸漸涼了,一排排大雁一字排開向南飛去,成熟的秋天已經在轟隆隆的打場聲中悄然遠去。只有路邊的稷稈,尚殘存著些許秋天的影子。季節在不經意間就轉換了,紅妮向往常一樣,把洗涮涼曬過的秋裝放好,把要穿的冬裝拿出來熨燙好放在櫥櫃里,等著負心的劉建敏回來取走。這不,劉建敏剛剛回來一趟,顯得疲憊不堪,低著頭匆匆收拾幾件冬天衣服,深深看了紅妮一眼便急急忙忙離去了。

夜幕下的小院,隨著男主人的離去顯得死一樣地寂靜,毫無生機的客廳里,紅妮獃獃地坐在沙發上,剛毅與個性就隨著抿緊的嘴唇漾了一臉。是啊,劉建敏你能與別人情意纏綿,置我於不顧,我卻獨守空房苦苦等待,我何苦要這樣作繭自縛呢?哀莫大於心死,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我要離婚,走出這片生活的陰影。對,趕快打電話告訴葉子她們,明天去法院起訴離婚。可是,撥了幾次葉子的手機,都是暫時無法接通。一種不祥籠罩著她,趕緊撥通楓兒手機,不等說話手機里便傳來楓兒的哭腔:「紅妮,我正準備告你呢,快來醫院吧,葉子出事了,傷得很重,現在還昏迷不醒呢。」在一片嘈雜聲中,楓兒的手機便關了。

紅妮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叫輛計程車就趕到了醫院。跑進急診室,見葉子直挺挺地躺在那裡,葉子的公公、婆婆蹲在一旁,長淚短淚地哭個不停,懂事的磊磊死死拽住媽媽哭喊著,那情景真叫人心酸。楓兒正流著淚,打電話通知陳壽回來,旁邊一個大夫、護士也沒有。紅妮一下撲過去,抱著葉子就哭,可是,毫無知覺的葉子,只靜靜地躺在那裡,任憑她怎麼搖晃都無濟於事。

忽然,紅妮發瘋般地嚎叫起來:「大夫呢?大夫呢?快搶救啊。」

楓兒哭著說:「都下班走了,值班大夫正在做手術。」

這怎麼行呢?再不及時搶救,奄奄一息的葉子就沒命了。對,建敏的同學就是醫院院長,讓他找院長想辦法。想到此,紅妮將兩人三月來的恩恩怨怨拋在腦後,撥通手機就喊:「建敏,葉子出車禍了,在醫院昏迷不醒,你快去找院長來搶救。」

面對災難,曾經的仇人霎時變成盟友,劉建敏一改以往的慢條斯理,立刻回應道:「不要著急,不要著急,我馬上就過去。」

當紅妮與楓兒,見劉建敏領著趙朋院長風塵僕僕地趕來,心裡便踏實了許多彷彿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見趙院長翻開葉子雙眼看看、聽聽呼吸、把把脈博,他的心就縮做了一團,想道瞳孔擴大,呼吸均勻,脈搏跳動微弱,這是典型的內臟出血過度而導致的休克癥狀。臨床經驗表明,這種情況很危險,稍微延誤搶救時間就能導致性命危險。於是,趙院長急忙通知醫院的所有大夫,給葉子做B超、CT等檢查,最後確診為脾臟破裂,腰椎骨折,需馬上輸血做手術,否則再耽誤半小時,葉子生命就沒有了。

攝影|張倫富

一陣忙亂後,麻醉的葉子就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臉色慘白的叫所有親人心如刀絞,都盼望快點動手術將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盼星星盼月亮,終於一切準備就緒了。忽然,手術室陷入了一片黑暗,全城大停電了。大家才想起來,上午就已經通知,為了節約用電,供電局要採取限電措施。

葉子的生命,在一分一秒地縮短,再不手術即使神仙也無力回天了。趙院長緊鎖著雙眉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發電做手術,可是醫院的發電機正在維修之中,你們趕快出去借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大家都知道,全城只碳素廠有台發動機,那是用於停電時發電恢復生產的。那麼大的廠子一旦停產,損失是無法估量的。正當大家猶豫不決之時,只見薛永生早已開車跑了,一會兒就搬來了發電機。醫院在嗚嗚的發電聲中,便亮如白晝了。人們的心情,也像這照亮的院子,亮堂了起來。

手術終於開始了,大家的心才稍微平靜下來,將目光轉移到嚇成一堆的小偉身上。

他告訴大家:他們騎摩托車出村後,葉子走在前面,他緊隨在後邊。

一會兒,葉子就回頭吩咐一聲小偉小心點啊。在拐彎處,迎面開來一輛大車,那刺眼的車燈照得他眼睛生疼,就滅了摩托車停下來。等大車過後,見葉子走了就趕緊追趕,可追了一段也不見蹤影,便想她不可能這麼快就走的沒影啊,側臉看看黑壓壓的深溝,不禁嚇了一跳莫不是掉溝里了吧,要不,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呢。於是,便呼喊著四處尋找,都虧一位好心的過路司機幫忙,才在路邊三丈多深的溝里找到葉子。

楓兒接著說:「我正與老薛研究明天的工作時,突然接到小偉的電話,就讓老薛趕緊開車來到出事地點,見摩托車已成一堆廢鐵,葉子滿身是泥地躺在一灘污水裡,像睡著一樣一聲不吭。嚇得我不知怎麼辦才好,多虧老薛想的周到,拉上葉子就往醫院跑,惟恐耽誤時間太長救不活她。」

常言道:好事不出名,禍事傳千里。葉子出了車禍,如一陣風霎時就傳遍了整個縣城。鎮政府除下鄉包村幹部以外,所有幹部都來到醫院,都想盡自己的最大努力,來挽救葉子的生命。

馬書記與牛鎮長正在縣政府開會,就打電話來告訴楓兒要全力搶救,萬一情況不好要立刻轉院,不惜一切代價搶救葉子。

與此同時,陳壽正帶著廠設計師露露,在省城參加冬季服裝洽談會呢。會議結束後,兩人找到幾位老客戶,又簽了幾份訂貨合同,準備明天一早開車回去。吃過晚飯,兩人便到商場給家人買禮物,剛剛走到女裝專櫃,熱情的售貨員就對陳壽說:「看你太太多漂亮啊,買一套套裙還贈送一套保暖內衣很划算的。」

露露趕緊告訴售貨員:「我們是給孩子買衣服的。」兩人就紅著臉笑笑,誰也沒否認這種關係。

離開商場漫步華燈鬧市,身旁一對對愛侶親密無間的舉動,使兩人不由拉開了距離。先前的和諧被無情地打破了,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尷尬。本來陳壽是個重感情講信用的人,違背道義的事他從來不幹。可是,人是有感情的高級動物,日久怎能不生情呢?何況在一起工作的幾年裡,露露留給陳壽是精明幹練的好印象,也可以說是葉子以後第一個讓他佩服的女人。儘管,他嘴上常常打擊葉子,把葉子說得一無是處,但內心仍然覺得葉子不是平常之輩,只是缺少了女人應有的溫柔而已。

露露是個聰明美麗的女人,只是生活給予她的是一杯苦酒,儘管自己盡心竭力維護家庭,最終還是遭到丈夫的拋棄。自來到陳壽的服裝廠,她的生活便充滿了陽光,時時處處被廠長那男子漢特有的氣質所吸引。對廠長那兄長般的關懷,表面上報之以姐妹般的愛護,背後卻吞咽著青澀的苦果。有幾次,差點不能自制,向陳壽傾訴出自己的相思之情。但想到葉子那雙清澈的眼睛坦然的笑臉,就暗暗告誡自己不能把自己的不幸,帶給另一個幸福的女人。所以封閉起自己的感情,盡量避免與廠長接觸,整天生活在痛苦的相思之中。只有暗暗羨慕葉子好福氣,找個好男人過著衣食無憂的快樂生活。唉!要是能找個像廠長一樣好的人做丈夫,縱然當牛做馬伺侯他也心甘情願啊。

在訂貨會上,露露如一株出水芙蓉,處處瀰漫著傲人的風采。不僅是設計師,更是難得的公關能手,遊刃有餘地周旋於各個老闆之間,幫了陳壽很大的忙使陳壽非常感動。同時與露露的距離在不斷拉近,彷彿有種家人般的親切感,令陳壽心馳神往。

剛剛售貨員的一番話,正中陳壽下懷,要有露露這樣善解人意的妻子,今生夫復何求?走在露露身後,陳壽不由暗暗打量起來,只見露露身材豐滿高挑勻稱,處處透著成熟女人的魅力。要在年輕時遇到她該有多好啊,那樣就不再受葉子的窩囊氣了。想到此,不由苦笑一下,隨之搖搖頭,長嘆一聲:唉!真有點恨不相逢未娶時的感覺。一股失落的情愫,如煙霧一般籠罩在陳壽周圍,使他喘不過氣來。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傳來。陳壽心頭一驚,誰這麼晚打電話呢?自上次因為打電話與葉子生氣後,葉子就再沒主動打過電話,難道有其他急事?一看是楓兒電話,一股不祥襲上心頭。昨天晚上,夢見葉子穿著紅衣服跳舞呢,這可是不好的徵兆啊。哆嗦著打開電話,就傳來了楓兒的哭喊聲:「陳壽,葉子出車禍了,在醫院搶救呢,你快回來吧。」

陳壽一驚,果然是葉子出車禍了,人一下就癱倒在街上彷彿抽筋一樣。露露只好打輛計程車,拉著陳壽回賓館匆匆收拾好行囊,讓司機開車連夜往回趕。他倒在車上,心如刀剜,恨自己在葉子最危險的時候想入非非,深深的自責讓他恨不得插翅飛到葉子身旁,死勁催著司機趕路。

當他走進病房時,一眼望見往日開朗的葉子,如死人般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心就劇烈地顫動著再也控制不住,爬在葉子身邊哭了。好半天,才穩定了情緒,感謝大家全力搶救葉子的恩情。

於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議論葉子這次出事,能保住命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真危險哪,那個地方每年都要出車禍死人的。」

「據老年人說,那裡即使牲口掉下去也無以生還,葉子是做好事積了功德,才在針尖尖上揀回一條命來。那溝里純粹是亂石崗,隨便撞在那塊石頭上都可致命,除非是掉進那片四季常濕的泥灘里。」

「好人就有好報,葉子正好就掉進那個泥灘里了。」

十二點多,陳壽見手術後的葉子,臉色逐漸變得紅潤起來,便要大家回去休息。可是,楓兒堅持著留下來要照顧葉子,便要紅妮回家休息卻不見她的影子,就對陳壽說:「讓老薛送紅妮回去休息吧,晚上不睡覺她可吃不消。」

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劉建敏,聽楓兒這麼一說心裡不由一驚:最近見紅妮非常消瘦憔悴,難道有病在身?兩人夫妻一場本無宿怨,經過幾個月的分離,現在更加想起紅妮的好了。於是,懷著滿腹疑問走向樓道,本想去找找紅妮卻見趙朋院長迎面走過來,只得一起返回病房。趙院長摸摸葉子脈博,看看輸液情況就輕輕地說道:「傷得很重,內臟出血是沒問題了。可腰椎問題還比較麻煩,我估計得動次大手術。」

「行,就靠你了,趙院長。」陳壽邊說邊抓住趙院長的手表示感謝,「辛苦了,辛苦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沒事,沒事。」趙院長邊說邊回頭叮囑了值班大夫和護士一番,就招呼著要劉建敏一起走了。

本來,劉建敏想看看紅妮,卻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躲避,只好失望地送趙院長走了。

此時的紅妮,正一個人偷偷躲在衛生間里,吐得翻江倒海。她怕劉建敏看出她的妊娠反應,儘管她很希望他能回心轉意,但她不會用孩子來栓住他的心,她要他能心悅誠服地回歸自己。因此,一個人獨坐醫院涼廳,在寂靜的夜空下,無奈地享受著這份獨處的落寞。見劉建敏開車走了,才若有所失地走進病房。

薛永生見紅妮進來,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想留下來與楓兒一起照顧葉子,便戀戀不捨地告訴陳壽:「一會兒,再給你們送來兩支摺疊床,不睡覺可不行的。」

紅妮臉色蒼白地與陳壽點點頭,告訴楓兒要注意休息,就哀哀地坐著薛永生的小車走了。

攝影|金洪源

劉建敏目送趙朋回到家裡。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單,心象一片落葉無處安家。不由驅車來到原來的房子前,抽支煙陷入深深的悔恨之中。與苗艷的愛情,是激情過後的平凡,剛剛開始的二人世界裡,浪漫中蘊涵著許多刺激。比初戀時多了經驗的劉建敏與苗艷相處的遊刃有餘,令苗艷神彩飛揚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整天情意綿綿地依偎在劉建敏懷中,好的不分彼此。一會兒不見面,就打電話催問老公你愛我嗎?或者發個簡訊永遠愛你。劉建敏只好每天應付著,可時間一長畢竟是人到中年,想法自然也就高了一籌。一時的卿卿我我倒也罷了,長期下去如日中天的事業,哪能因為男歡女愛而擱淺呢?起先苗艷是撅撅嘴,後來便摔摔打打開來,說什麼老牛竟然對嫩草不珍惜,把劉建敏僅有的一點自尊,無情地踩在腳下。而苗艷的缺點也在共同的生活中逐漸暴露無遺,因為工作的特殊性沒時間照顧家,洗衣服總是在乾洗店,吃飯找飯店。起先,劉建敏考慮到苗艷有孕在身處處忍讓。不想一月過後,苗艷竟然來了月經,使劉建敏很是惱火,追問再三苗艷才嬌滴滴地說:「可能是拿錯了化驗結果,不過好在我還小,肯定能為你生個好兒子。」說罷,又撲在劉建敏的懷中,一口一個對不起,直到劉建敏由怒轉笑為止。唉!誰讓當初自己鬼迷心竅呢?

今天,看到憔悴的紅妮,更勾起了對她的思念之情,原來紅妮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給自己創造一個寬鬆的工作環境。我怎麼就沒好好珍惜呢?真該死。說著狠狠地朝自己腦門上砸了幾下。突然,那邊飛馳而來一輛小車,要是碰到熟人那就糟了,趕緊回頭再望一眼自己親手蓋起的小二樓,長嘆一聲無奈地走了。

時間在病人痛苦的呻吟中,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到四點多鐘,漸漸恢復意識的葉子,感覺好像長途跋涉在沙漠一樣。又熱又渴疲憊交加,好想看一看耀眼的太陽,可是酸澀的眼睛就是不聽使喚,睜了幾次都沒有睜開,那就再靜靜地睡一會兒吧。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沉重的雙眼一下睜開,印入眼帘的是雪白的牆壁,旁邊有一條被高高架起打了石膏的傷腿。這是哪裡?想了好一會才隱隱約約記起,在路上被一道白光照過之後,自己就像飛在空中一樣沒了感覺。——哦,我出車禍躺在醫院了,一定是這樣的。那隻石膏腿,可能是另外一個病人的。試著往起坐坐,全身就象被綁在床上一樣不能動彈。轉轉唯一能動的頭,看到楓兒側身躺在地下小床上,陳壽則爬在床邊睡得正香呢。一股悲哀湧上心頭,頭暈得差點昏過去。

自從流產後,別人眼裡的好人陳壽,變得更加陌生寡言了。回家從未說過第四句話就呼呼入睡了,有時說上幾句也是冷嘲熱諷。本來葉子就懷有深深的負罪感,再加上遭受婆婆的冷言冷語,使她差點精神崩潰,唯有用做家務來減輕自己的罪責。現在渾身毫無知覺,今後該怎麼辦呢?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獃獃地看著前面塗了白色塗料的牆壁,陷入痛苦的深淵之中。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你還不如讓我一死了之呢。

陳壽爬在床上,夢見葉子出車禍死了。雖然,多年來對她風風火火往外跑的壞毛病不滿,但她畢竟是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面對生離死別那是痛斷肝腸啊。於是,哭得死去活來拿腦袋一直撞牆,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原來腦袋撞在牆上了。這時,突然發現葉子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眼,哀哀地望著牆發獃,就驚喜地大聲喊:「楓兒,葉子醒了。」

「真的?」

楓兒好像皮球蹦起來,一下就彈到葉子身旁了。只見,葉子默默地盯著牆壁,用唯一能動的雙手攥緊床單,咬住牙將腦袋搖成撥浪鼓般地表示了她的巨大悲憤。可是,乾澀的雙眼血紅斑斑卻無點滴淚水湧出。

「葉子,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說著,楓兒自己先哭起來了。

黎明前的黑暗,漸漸籠罩上來,靜靜的夜空就顯得更加浩渺無垠了。於是,呻吟著的醫院,便新添了一種沉重,那是兩個女人的傷心抽泣。

當第一縷曙光劃破暗夜,醫院的樓道里就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稍事休息的醫護人員又恢復了緊張的忙碌。八點鐘,外科大夫陪趙院長來查房,照例量體溫聽心臟測血壓,然後開處方讓家屬到藥房拿葯給病人輸液。

這時,葉子張開因巨大疼痛而咬破的嘴唇,艱難而痛楚地問道:「趙院長,你說我能站起來嗎?」

「你放心吧,肯定能站起來。現在,你是腰椎骨折椎管受損,壓迫神經導致下肢失去知覺。過一段時間,去省城做個複位手術,慢慢就會好的。不過,現在千萬不能動彈,必須卧床休養,才能慢慢恢復各項功能呢。」

葉子媽聽說女兒出車禍了,就連夜風塵僕僕趕到醫院。這位純樸善良的母親,背來滿滿一袋女兒最愛吃的紅棗和核桃,把淚咽進肚裡,面對葉子的嚎啕大哭,只暖暖地安慰道:「葉子,這是上天對你的考驗啊,要能經受住這次考驗,你將來一定是好樣的。好了,不要哭了,哭也沒用,只要有命在就是天大的好事,活著總比死了強。再說你那麼年輕肯定會好起來的,媽還能騙你嗎?」

這就是葉子的母親,她不僅給予葉子生命,更給予她敢於面對困難的勇氣,讓她在黑暗中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在絕望中嗅到了希望的芳香。

只有當葉子安然入睡時,這位堅強的母親,她的精神才會徹底崩潰。於是,跌坐在床邊,彷彿面對將傾的大廈,恐懼不安與心疼難過一起襲來,人就突然蒼老了許多。灰白著一張麻頭紙似的臉,用深陷的雙眼死死盯著葉子,生怕一眨眼女兒就會永遠消失,這時淚水就像掛在眼邊的兩條黃河滾滾而出,雙手合十虔誠地禱告:老天爺!你行行好吧,讓我女兒快點好吧。我願用十年,不,二十年的陽壽,去換我女兒的健康,求求您老人家就答應我的請求吧!每到這時,在同一病房陪侍的所有母親,都會悄悄地痛哭起來,都在為各自的兒女牽腸掛肚著,更為這樣無私的母愛感動著。

而當葉子醒來時,媽就換上愉快的笑臉,對她的傷看的很淡就如感冒一樣輕,使她減少了很多思想負擔。

同時,葉子媽的到來,也徹底解放了陳壽的生產力。起先陳壽還經常來醫院坐坐,到後來忙得連個人影都難找到了。葉子心裡非常難過,媽就勸葉子:「要想開點,常言道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是丈夫呢?再說男人是拴不住的,要讓他們自由活動。這裡有媽就夠了。」

媽總是在葉子最消沉的時候,開導葉子,總能讓葉子破涕為笑。

在縣醫院治療了二十天後,媽就陪葉子到省人民醫院,找骨科專家做手術。當時,陳壽廠里正忙著冬裝上市,只在葉子手術那天來陪了一天留點錢就回去了。

手術後的葉子,下肢仍然沒感覺,想想術前填寫的協議感到很後怕,萬一真的不能走路怎麼辦?從醫院回到家後,葉子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腦袋一片空白什麼思維也沒有。總覺得什麼都變得格外陌生,連天都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似的,你看窗外的藍天也憂傷地蒙了一層灰灰的顏色,空氣也好像增加了許多大氣壓,壓得使人喘不過氣來。葉子尤其不想面對人們投來憐憫的目光,那是兩把利劍在深深地刺向她的心臟。

昨天,楓兒打來電話說:「今天組織部考核各鄉鎮領導班子,考核的分數將佔這次撤鄉並鎮總成績的百分之六十。明天考試,你能不能參加呢?」

人就是這樣,在你擁有健康時想得到的東西很多很多,而當你失去健康時你就會將一切看的很淡很淡。此時的葉子,在飽嘗萬箭穿心般的痛疼之後,才感到了生命的可貴。更懂得金錢權勢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有這百十來斤的血肉之軀才是自己所有。

於是,葉子毫不猶豫地告訴楓兒,「我現在什麼也不想了,只想站起來走路,其它什麼也不重要。更何況像我現在這情況,怎能參加考試呢?算了,讓夢寐以求的副科職務見鬼去吧。活著才是最大的幸福。」

就這樣葉子躺在床上,把不費吹灰之力得來,又歷經陣痛艱難想保住的崗位,最後在一不留神之間,伴著下肢失去知覺的痛苦丟得無影無蹤了。

剛剛失去崗位的葉子,竟然沒有痛苦,沒有煩惱。在謝絕別人好心問候的同時,也謝絕了外界的活動,只靜靜地看著每天的日出日落,扳著指頭數日子,盼望早日重新站起來走路。

在卧床靜養的三個月里,葉子知道迎來多少個晨昏,更清楚送走多少個夜暗。懂得了那漫漫長夜既是多情人的樂園,更是病痛折磨人的煉獄。現在葉子最大的希望是可以走路,什麼工作事業在「站起來走路」面前,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唉!熬吧,總有熬到撥開雲霧見日出的那一天。

聽聽門外人們走路的腳步聲,是那麼和諧悅耳;看看窗外的藍天白雲,是那麼寧靜自然,生活在社會這個大家庭中的每個成員,是多麼幸福安康啊。此時的葉子,才真真切切懂得,什麼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詩的深刻含義。

作者簡介

巧兒,本名龐巧蓮,女,1966年出生,山西省榆社縣人。中共黨員,山西省作協會員。1983年畢業於講堂中學,2007年中央黨校函授本科班畢業。1985年8月被聘為蘭峪鄉婦聯主任。1998年擔任銀郊鄉專職副鄉長。2007年開始從事文學創作,作品散見於《山西日報》《三晉都市報》《大眾詩刊》《九州詩文》《鄉土文學》《晉中詩歌》《晉中日報》,2009年10月出版發行中短篇小說《巧兒小說選》。2012年擔任榆社縣《文峰》雜誌副主編。2013年5月出版發行長篇小說《走出心的沙漠》。2009年獲山西省職工詩歌大賽優秀獎,2009年獲晉中市禁毒委員會「不讓毒品進我家」優秀獎,2010年獲《三晉都市報》徵文三等獎,2010年獲晉中市委宣傳部文藝精品獎,2011年獲晉中市文聯文學創作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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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編輯:水銀月亮

文字校對:水銀月亮

圖片來源:邵天武 金洪源

張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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