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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幫他們體面地開啟下一段旅程」

這個清明和往年一樣,1995年出生的化妝師曉潔六點半就要到單位,準備清明拜祭工作。清明假期是市民拜祭的高峰期,也是她一年中最忙的時段之一。

讀大學的第一節課,曉潔的老師就組織觀看了《入殮師》這部電影——講述了一位日本入殮師的故事。也是在這節課上,她知道班上很多同學是在看了這部電影后,選擇了殯儀專業。在這部電影中,其中關於死亡的一段話,被這些日後專門與「死亡」打交道的人奉為圭臬。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底,全國共有殯葬服務機構職工8.1萬人,其中殯儀館職工4.7萬人。

他們,以肅穆的禮儀予死者尊嚴,以精湛的技巧讓逝者安息。每日的告別,不僅讓他們知曉人世離別之痛,更令他們感悟陪伴之珍貴,並對生命更多敬畏。

清明節前夕,南方+採訪了4位在佛山殯葬行業工作的殯儀人員。

他們是:

曉潔:女,23歲,化妝師

海青:女,25歲,殯儀服務與檔案管理

志勇:男,50歲,火化師

郭冬:男,58歲,入殮師

1

她看著化好妝的逝者說,「這就是他們睡著的樣子」

負責殯儀服務與檔案管理的海青,永遠忘不了第一次和師傅出外勤的場景。

那是2014年的一個夏天,讀大二的海青在殯儀館實習,第一次隨師傅出車收殮,對象是一個交通事故的逝者,慘烈的現場令她當場呆住,手足無措。「我就在旁邊看著師傅小心翼翼地將器官放回逝者體內,整理好遺體,穩抬輕放把逝者送上車。」

海青至今記得電影《入殮師》中的一個場景——掛斷電話後,入殮師便立即驅車前往逝者家中,到達目的地後,先是拜祭逝者,然後開始收殮逝者遺體。

「他們對逝者的尊重,讓我心生敬佩。」海青說。

曉潔對著遺體行了鞠躬禮後,熟練地拿起針線和鑷子,小心翼翼地將逝者的傷口縫合,然後拿橡泥按照逝者照片模樣對殘缺部位進行塑形、填補,之後再化妝潤色。曉潔說,這種逝者頭部發生損壞,需要經過傷口縫合、缺損塑型幫助逝者修復面容後,才能夠進行化妝。「皮膚損壞時間修複比較長,有時候需要七八個小時。」

今年是曉潔進入殯儀館工作的第三年,已逐漸成為化妝小組中的主力,去年最忙的一天,她和搭檔三個人為50個逝者整理儀容並完成化妝。這也是她在進入這個行業之前就明白的事情:工作本身就是守護死者的尊嚴。

「由於逝者的膚色和普通人不同,在化妝前要先調好底色,才能更好地恢復逝者生前的樣子。」 曉潔說,每次化妝前都會詢問家屬對妝容有什麼要求,化妝後要經過家屬確認,直到不需要調整時工作才算結束。將化妝工具分裝放好後,她看著逝者說,「這就是他們睡著後的樣子。」

2

「我更多考慮外界如何看待我的家人」

從大學到工作 ,海青被問的最多的問題是:「你為什麼選擇這個專業?害怕嗎?」如果是幾年前在大學的大班課上,海青會很自豪地和校友們說自己的專業,沒有絲毫的猶豫。而現在,她一般都會選擇沉默。「選擇這個行業就要面對外界異樣的目光,現在,我更多考慮外界如何看待我的家人。」海青說。

對於火化師志勇來說,殯葬工作就是一個職業,社會需要它,他也認真地做好殯儀服務。但是有一次,志勇在工作中碰到了鄰居,對方知道了他在殯儀館工作的事情。後來當再次見到鄰居的時候,面對志勇的熱情招呼,鄰居沒有任何的回應,匆忙離開。志勇說自己理解他們的舉動,並沒有做任何的解釋。從小一起長大的志勇的一個親戚,在他來到殯儀館工作後,也漸漸疏遠了。「每次都是趁他不在的時候去給他家長輩拜年,拜完年就趕緊離開。」現在的志勇心裡多了一份「忌諱」,幾乎不會主動去和別人握手,很少結交新朋友,擔心自己孩子的老師或同學知道自己的工作。

近幾年,殯儀館裡多了許多年輕人,「90後」逐漸成為這份工作的主體人群。讓志勇羨慕的是,年輕人對待死亡的態度不同於以前,年輕同事的朋友並不忌諱這份職業,交流中沒有絲毫的排斥與顧慮。「我的朋友圈子很小,只有行業內的人。」

曉潔是殯儀館中的「90後」之一。在近幾年的殯儀館開放日中,她會詳細地為參觀者們介紹殯儀館的工作,包括殯儀涉及到的服務類型、工作流程等。「這個行業越來越公開,信息變得更加透明,大家的認知也有了變化。」在她心中,這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工作。

3

失去孩子的媽媽哭出聲,他「懸著的心落地了」

「時間久了,你的心都變硬了。」在殯儀館工作了近20年的志勇面對父親的質疑時,他說,「我們只不過是比別人更堅強一點罷了。」

有一次,一對中年夫婦來到火化車間送兒子「最後一程」。志勇拿起筆和登記本準備讓這對夫婦做遺體確認簽字時,逝者母親一把將筆和本子打在了地上,說:「你們不要碰他,我想再看一眼我的孩子。」這位母親沒有掉淚,看起來似乎特別冷靜。

遺體被推進火化爐,逝者家屬在觀察室等候與親人的再次相見。

志勇抱著骨灰箱從火化車間出來,準備將骨灰交給逝者父親,旁邊逝者母親卻伸出雙手說:「師傅,我能不能抱抱我的孩子?」接過骨灰,這名母親向門外邁去,隨即嚎啕大哭。

「聽到哭聲的那一刻,我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志勇拭了下眼睛說,當人心中壓抑的時候,需要發泄出來,否則在心中久了,人會病的。

做這份工作時間長了,心情難免會壓抑。業務不忙時,海青會走到小花園旁調節一下心情。有一次,路過告別廳的時候,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場「特別」的追悼會。現場每個人講述著自己與逝者的故事,從出生、成人,到工作、成家,往事一幕幕被提起,像是跟逝者面對面地聊天。一位老人手上掛著點滴,在家人的攙扶下面向逝者站著,緩慢講述著自己和母親的故事,場面溫馨而令人動情。「這不是追悼會,更像是家庭聚會。」

讓海青意外的是,一周後,同樣的場景再次出現。原來,那天掛點滴的老人去世了,他的家人在講著自己與老人的故事。「親情連接起整個追悼會,每一句話都直入心底。」海青說,那是她第一次目擊這樣的追悼會,那種親情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4

「以前總覺得死亡離我很遠,現在覺得其實很近」

從事遺體接運工作的郭冬,往年都是選擇業務不多的夏天休假回老家探望親人。去年,他早早開始準備,在兒子、兒媳,以及朋友的幫助下,搶到了一張春節回老家的車票。

「母親80多歲了,想回家陪她過個年,讓她高興一下。」離家3500多公里,不能陪在父母身邊的郭冬心中滿是牽掛。

五年前,父親因腦梗去世,這成為郭冬心中的遺憾。身為入殮師的他,親自為父親洗身更衣、刮鬍須、整理儀容,讓父親安詳地走完了最後一程。

陪母親過完年,剛回到工作崗位上,一項工作讓他倍感生命的脆弱和珍貴。

今年正月初八,郭冬接到收殮任務後來到逝者家中。讓他意外的是,這位80多歲的老人是在廚房中被發現的。「根據老人儀容判斷,死亡時間應該有1個月。」看到這一畫面,他在想,老人是生病了,還是準備做飯或者倒水喝時,不小心跌倒在了廚房裡最終離逝呢?在死亡面前,生命顯得尤為脆弱。

還有兩年郭冬就要退休了,20多年的工作經歷,讓他倍惜生命與陪伴。退休後他打算多陪陪愛人和小孫子。「以前總覺得死亡離我很遠,現在覺得死亡離我很近。」他感嘆道。

見多了生離死別,曉潔的自我保護意識比別人更強烈些。「現在總覺得自己兩隻眼睛不夠用,因為看不到危險什麼時候會來。」她甚至會不自覺的遠離一切覺得對生命有威脅的事物。

從醫院到殯儀館,兩點連接起生命的長線,每個人都生活在這條線上,珍惜現在才是對生命最大的尊重。

(應當事人要求,文中人物為化名)

【撰文】李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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