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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戀愛了

我戀愛了

我戀愛了

2010年,五一假期,我媽來北京旅遊。

我說:「你別來,五一北京人太多了。表哥和表嫂都忙著做生意,我路盲哪兒也找不到。」

潛台詞:我很鬧心,我的去留很鬧心,我的工作很鬧心,我的感情也很鬧心。

我媽還是來了。

天氣忽然間就熱了。我坐著地鐵陪我媽到處走,天安門人山人海,毛主席紀念堂和故宮排隊的人多到簡直不剩下一方空地。每一次當我試圖辨別東南西北,找到路的方向,我都有一種想要立即躺在地上被人群踩死的衝動。但我媽很開心,很興奮。我只好帶她去景山公園逛了一圈,正巧有鬱金香花展,她很滿意。

次日又去了圓明園。在福海邊上,我媽少女心大發,一臉期盼地說:「你爸也來就好了,他肯定帶咱們去坐船。」

望著寬闊的水面,我的心也平靜了一些。我說:「那怎麼沒讓我爸來?」

我媽說:「他不來啊!」然後她又一臉嫌棄地說:「再說你住的地方也太不方便了!衛生間還要出去走那麼遠。我可待不下去了。」

一股大風刮過來,我被颳得晃了一步。為什麼不直接把我刮進海里,淹死我得了。

我媽離開北京之後,我開始暴走。

每天下午剛到下班時間,我就立即收拾東西走人。腳底帶風一般,飛速下樓,出門走出大院走出衚衕,沿著安定門內大街一直走,往張自忠路、簋街、東直門,再從雍和宮沿著二環路邊回到安定門。我雖然不認路,但我知道,只要我遇著路口總是往左拐,總能拐回來。一路泄憤一般快步疾走,走到哪段路上餓了,就隨便進附近一家餐館吃飯。最後再坐地鐵從安定門回家,疲憊不堪地倒頭便睡。這樣大概過了一個多月,到底還是病倒了。

高三那年我得了一種胃腸痙攣的病,之後大概每年會發作一次。去醫院檢查了沒有任何問題,醫生說是由情緒壓力引起的痙攣。每次發作都是血壓低到可怕,眼前發黑,頭皮發麻,之後嘔吐腹瀉。折騰一氣之後,小腿抽痛,渾身癱軟。第一次發作,是在校外補習班的課堂上,臉色蒼白,汗珠滾滾,補習班樓下的診所給我量了血壓說不敢接收。

在昆明時,有一次在公交車上,我緊急下了車,在路邊吐了一陣子,清醒之後打電話叫男朋友來接。最可怕的一次,是在小西門的沃爾瑪里,我一個人逛街買東西的時候突然發作。我依靠著微弱的意識下樓去肯德基的衛生間里,那次發作得有些嚴重,事後感覺整個人像是死過一次。每次都是急性發作,之後只是渾身無力,不必吃藥也沒有任何問題。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幾次,我自己也就知道了,不會感到害怕,也知道怎麼處理。

在北京第一次發病,我也是一個人。可能是出汗受風又著了涼,第二天頭痛欲裂。這在以前倒是沒有的。我渾身酸痛,腦袋裡好像有一根線,身體每動一下,它就要斷掉了的感覺。昏昏沉沉一整天之後,胃裡空空的。我勉強自己爬起來,手扶著牆一路走出去,到附近的藥店買葯。我知道自己沒什麼大問題,就只買了幾瓶十滴水和一盒抗感冒病毒的口服液,又在小攤上買了一碗面。回到家裡,吃了面,吃了葯,感覺眼前不發花了,力氣回來了,眼淚也才掉下來。

周一早上,我便恢復如常了。我去上班,然後在午休時間跟蘇先生在QQ上說:「這次我是真的想辭職了。我打算休息一陣子,然後再找工作。」

蘇先生回復我說:「你先別著急走。因為我馬上要離職了。」

我們的雜誌創刊號已經籌備好了。專題內容的稿件,蘇先生親自撰寫,我們其他幾個編輯也做了大量的工作。雖然這些對於新人來說有點兒趕鴨子上架,但全部做完之後,那種成就感真的很令人興奮。大家厚著臉皮把自己能想到的人脈資源都用上了,約了幾個知名作家的專欄稿件和採訪。雜誌創刊號籌備得有模有樣,排版的姑娘在蘇先生刻薄的要求下,反反覆復地修改。蘇先生還讓我們每個人去策划下一期雜誌的專題。我心裡早有了一個:一座城市,一間書店。

我在豆瓣上聯絡了在蘇州開了他的第一家概念書店的店主徐先生,他說慢慢地他會在全國其他城市也開起分店。書店的名字我特別喜歡:貓的天空之城。

內容準備完畢,雜誌刊號的事情卻遲遲沒有蹤影。樓下的周老師一再跟我們說快了快了,最後事情還是黃了。蘇先生再次勸說周老師用MOOK(雜誌書)的形式,估計是拉鋸戰了有一陣子,蘇先生終於翻臉了。他另找了份工作,棄周老師而去。

蘇先生走後,辦公室的人心就散了,開始有人陸續地離開。最慘的時候,辦公室只有我一個編輯和網站程序員小五。在這種人心大亂的時候,我反而覺得舒坦了,清靜了。我換了一個工位,每天上班下班,看書,看雜誌。

2010年,《城市畫報》這本雜誌很流行,好幾期的專題都深得我心。我在舊雜誌攤上收集了《荒島圖書館》專刊,「少數派閱讀報告」「每個人都有一個讀書的秘密」「你好,獨立書店」,還有「讀家秘方」。根據雜誌上的信息,我找了更多的書來讀。大概2011年,我終於在雜誌上看到了與「一座城市,一間書店」類似的專題,感到十分欣慰。

那時候,蘇先生每個周六都要買一份《新京報》,就是為了看「書評周刊」。二環路邊的報刊亭,周六那天若是出來晚了,就有可能買不到《新京報》了。又宅又懶的蘇先生,願意為了一份《新京報》而下樓去。有時候他沒有買到,就發簡訊給我讓我在家附近找找,幫他買一份。慢慢地,我也有了這個習慣。周六的「書評周刊」除了一些精彩的書評、新書推薦、作家訪談類的專題文章,還有各大書店的圖書銷量排行榜以及暢銷書現象解讀。由此可以了解到圖書出版市場的一些趨勢。

2015年,蘇先生出版了他的第一本書《沒有街道的城市》。《新京報》的「書評周刊」5月23日整版刊登了這本書的書評。這份報紙現如今也被我裝進了畫框,掛在家中牆上。

蘇先生離開公司之後,周老師約了他幾次,他回來聊天,就會上樓來看我。

漸入夏季,天氣的變化讓我開始覺得輕鬆了一些。我在辦公室養了一瓶竹子,也換上了輕薄的衣服,五樓辦公室的窗戶邊上就有好大一棵樹,樹葉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工作時間閑了,我就看這樹葉子,能看一兩小時。

一個周五下午,蘇先生推門進來,我正一個人在辦公室里,背對著門口望著窗外。我聽到聲音,回頭看他。

他穿了一件粉藍色的T恤,顯得皮膚更白,整個人很精神。不像冬天那樣,似乎被衣服壓得透不過氣來。我的心一顫一顫地靜靜望著他。

他沒有客套,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伸手把我拉進懷裡。

他在我耳邊說:「女孩子紮起馬尾露出耳朵後面的發跡線,特別性感。」

那時候,我的長髮剛剛過肩。他伸手摸摸我的頭髮,不再說話。

初夏的陽光將室內照射得明亮溫暖。我側身看著他,我們都是屬於這陽光的,肆意自在又夢幻。

他的大手擺弄著我的小手,說:「你扎個馬尾,又穿成這樣,勾引我幹嗎?」

我笑了,說:「我穿成什麼樣了?」

我穿了一條淺藍色的貼身牛仔褲,一件再普通不過的白色T恤。

蘇先生:「我最喜歡穿淺藍色牛仔褲的女孩子。你還穿了個白背心兒,更性感了。」

我笑話他:「什麼白背心兒,這不是背心兒,這是T恤。」

蘇先生:「都一樣。」

正說著話,程序員小五回來了,他在外面敲門。

進門之後,他望著我倆,說:「你倆鎖什麼門啊?」

蘇先生說:「沒鎖啊,可能不小心就鎖上了吧。」

沒過多久,小五被周老師叫了過去。又剩下我跟蘇先生。

我責備蘇先生說:「你鎖什麼門啊,此地無銀三百兩。」

蘇先生:「你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是吧,那你還鬧什麼呢?」

我:「那不一樣。」

我又打量了他一下,說:「不過,我告訴了一個人咱們倆的事,我都跟她說了,還讓她替我保守秘密。」

蘇先生:「誰啊?」

我豎起眼睛,氣呼呼地說:「送你紅襪子還讓你去她家過年的人啊!」

蘇先生伸手捏我鼻子,說:「醋勁兒真大!」

小五再次返回辦公室的時候,蘇先生依依不捨地跟我們告別了,然後又悄悄對我說:「改天來看你。」

我終於有了一種戀愛的感覺。

周六天氣特別好,沒有風,陽光又好。北京不冷不熱的日子彌足珍貴。我在表嫂家裡洗過衣服,就去東郊市場逛。花鳥魚蟲市場令人精神振奮,我又買了一些竹子養在家裡。

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家,在路口看見了蘇先生。

我驚訝地望著他:「你怎麼在這兒?又搞突然襲擊!」

蘇先生笑著:「我來看看你。」

兩個人進門,我把竹子放進花瓶里。近來心情不錯,家裡被我好好布置了一下,也算小溫馨。

蘇先生一邊打量我的房間,一邊說:「天氣這麼好,你就不出去約個會?」

我故意說:「我這不是才回來嘛。」

蘇先生竟然認真了,有點兒生氣地說:「跟誰?」

他這麼一問,我也生氣了,說:「你管不著!」

說完賭氣地坐到一邊不理他。

他自覺沒趣,開始翻我的書本。

我對著牆壁生了一會兒氣,轉頭才發現他竟然在看我的日記!趕忙上前試圖搶下來。

蘇先生攔住我,手指著本子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我從小喜歡日記本。第一次見到日記本,是在我二伯家裡。二伯母是高中老師,書架上除了《辭海》和一些沒意思的書,還有一大排印著「工作筆記」四個字的記事本。那年我才幾歲呢,記不清了,還在上小學。我跟我爸說我想要一個東西,我爸問我想要什麼,我不好意思說就開始哭,那可能是我第一次主動提出想要一樣東西。我爸哄了我好久,終於問明白了,是記事本。

爸媽都在造紙廠工作,我很小的時候,家裡就有好多本子,但都是我爸用白紙給我訂的。我在這些本子上寫寫畫畫。那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帶著紅色塑膠封皮的本子。我媽說家裡那麼多本子,還不夠你禍害的?我就又哭了。但沒過幾天,我爸就真的給我拿回來一個帶著粉色塑膠封皮的記事本。那是我的第一份禮物。長大以後,遇見好看的本子,我總要買下來。

「你怎麼那麼喜歡本兒啊!」蘇先生也感嘆過。

我一直都有寫日記的習慣,事情放在心裡想不明白,寫在紙上,就明白了。

2010年,我開始用封面上印著年份的記事本,每一天只佔半頁,一兩句話記錄一些瑣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是厚厚的一本。

蘇先生指著本子上的數字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每天半頁的日記上,有些角落處,記錄著數據。

我搶過來日記,抬頭定定地看著他:「你真想知道?」

蘇先生:「嗯,兩顆心後面跟一個數字是什麼意思?」

我又看看他,才說:「跟你在一起的次數。」

蘇先生反應了一會兒,才瞪大了他的小眼睛,說:「你記這個幹什麼?你這個瘋女人!」

我挨近了他,輕輕地說:「怕你不認賬啊。」

蘇先生矮下聲音,說:「一天瘋瘋癲癲的。」

我湊近他的耳朵,咬著他的耳垂,含糊著說:「這是註定要發生的事情。」

「嗯?」蘇先生髮出疑問的聲音。

我單手翻開日記本,翻到3月1日那一頁拿給他看。

2010年3月1日,星期一。「這是註定要發生的事情。」那一天的日記,這樣寫。

蘇先生面容一動,眼睛浮出一層水光。在這層水光中,他似瞬間定了決心一般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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