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尺度也有深度,這個中國父親的暴力故事,票房不該這麼可憐
《暴裂無聲》上映後,口碑挺硬。
但票房,如同清明的清冷天氣,表現平平。
上映2天,不到2千萬,按規律,總票房應該不會過億。
為什麼好片總難以獲得該有的回饋?
這個問題很複雜,審片官能做的,就是跟大家說說,這是一部怎樣的電影。
暴裂推薦,無聲點贊
——中國孩子和中國父親們
文 | 卓一男
看國產電影容易讓人產生幻滅感,一種是爛得體無完膚,讓你破口大罵,繼而唉聲嘆氣,拍得什麼玩意;一種是以現實為基,編織魔幻,直擊人心,讓你擊節嘆賞,口口相傳,卻又沉重壓抑得令人失語。兩者的路徑都是暴裂,效果卻是無聲。
忻鈺坤導演的第二部作品《暴裂無聲》,顯然屬於後者。
自《瘋狂的石頭》之後,多線敘事和黑色幽默就被人玩壞了,還好,這類電影相對成本較低,創作者們也在盡最大可能經營好一個故事。多線結構敘事,從混亂到歸整於有序,給人以形式上的美感,但線與線之間的交匯融合,往往建立在偶然性的勾勒上,喪失應有的邏輯自洽;黑色幽默,荒誕而有趣,一不小心,就容易喧賓奪主,消解電影背後更有深度、更有意義的探討。
在《暴裂無聲》中,忻鈺坤放棄了在處女作《心迷宮》中他擅長的敘事技巧,摒棄結構上的複雜,集中精力去經營一個飽滿而豐潤的故事,在父與子、罪與罰、人性的幽暗和光明的交界處,社會矛盾的重災區里,製造驚雷和爆裂,收穫坍塌之後的沉重和無聲。
1、曠野中的老山羊和小羊
人生之路布滿各種大坑小坑和套路,被套路之後就要開啟沖關模式,第一關,結婚生娃,第二關,把娃弄丟,第三關,萬里尋娃。這種劇情和模式我們並不陌生,譬如《親愛的》、《失孤》。
《暴裂無聲》講的就是一個尋娃的故事,一個啞巴父親的自我救贖和沖關模式。
故事中有很多父親,商人父親要把帶有家鄉味道的羊肉寄給遠在美國的兒子;律師父親會為女兒嗲聲嗲氣地模仿狼外婆的聲音;小飯館的獨眼父親縱容兒子,帶著奧特曼的面具,在牆上亂塗亂畫。不論他們的身份地位和經濟能力如何,在自己的孩子的面前,他們顯露出少有的溫情。
啞巴的孩子,在山坡上放著羊,把敵人帶進了八路軍的包圍圈——哦,不,那是王二小。他叫張磊,外出挖煤的父親,身患疾病的母親,讓他早熟懂事,但命運偏偏要給他開玩笑,玩著石頭,放著羊,被一個射術不精的黑心商人獵殺了。不知道是不是導演特意的安排,他的名字中有三個石頭,難以逃脫宿命的安排,生在一個石頭可以帶來財富的地方,活在一個石頭可以當做玩具的地方,歿於一個被冰涼的石頭包裹的山洞裡。
在山坡上放著羊的小孩,他的父親是啞巴,年輕時打架被咬斷了舌頭。當他們的父親在烹牛宰羊,他們的父親在大快朵頤大肆享樂時,他的父親,一言不合就開干,不,他一個字都不說,從頭到尾,一直在干,和歧視他的工友干,和出賣土地的村民干,和道貌岸然的村長干,和大哥的小弟們干,和大哥干,不燃,甚至很狼狽。身體和暴力是他維護尊嚴和底線的最後護身符。
他最終沒能幹過人性的淪喪和利益的合謀。他終究被干爬下了。
「繡花繡得累了吧,牛羊也下山嘍,我們燒自己的房子和身體生起火來」,周雲鵬的民謠中,歌唱著美好的意境和不可言說的愛情,但更應該被值得反覆吟唱的是那首獻給中國孩子的歌。啞巴父親雖然沒有變成一筐煤,化作曠野中的老山羊為保護小羊而目露凶光,但無奈,狼太強大,他們吃葷不吃素。
2、來自片尾字幕的正義
年輕時看電影,看到警察們從屋頂而降(如《光榮的憤怒》),或者從片尾的字幕上從天而降(如《奪命金》),我為創作者們不得不為的妥協而憤憤不平。
現在不會這樣了。一如我看到《暴裂無聲》中最後的字幕,只是啞然一笑。真相和正義不會因為這一行字幕而昭彰和降臨,顯然,啞巴父親最後頹喪地坐在山溝里,母親坐在破敗的門前,抱著溫順的小羊嚎啕大哭,作惡者們斬釘截鐵的那一句「沒有」,才是真正的現實圖景。
導演果真是在貫徹「只燒心,不燒腦」,一直在隱隱綽綽、伏筆盡出地給我們指明兇手。
(慎重提示:下面有喪心病狂的劇透)
姜武飾演的農民企業家,或者說暴發戶,吃個火鍋都不點素菜,不點素菜,不點素菜,吃個番茄都可以汁液橫流和殘忍霸道,葷素搭配,更營養哦。你可以看到,他是有懺悔和愧疚的,一向飛揚跋扈的他,竟然對啞巴父親能夠幾次高抬貴手,更在一個挽弓時不舉泄氣的鏡頭中暴露無遺。但轉念,他就可以拔出腿中的殺人兇器(應該是小孩的屍體中遺留下來的),變本加厲地威脅律師,合謀串供,這嘴臉,比吃羊肉時,比吃番茄時,更可怕,因為這是吃人的嘴臉。
律師為了五十萬,成了幫凶和從犯。或許,這五十萬,幫助他獲得了女兒的撫養權,抑或是救助病危的妻子。我們無從得知。他沒有富商的心狠手辣,也沒有啞巴的後生可畏,更像是一個畏首畏尾、立場搖擺的小知識分子。他本該是公平和正義的助推者,卻在凝視深淵時墜入黑暗,證據被玩弄成了工具,一如小男孩在交換小女孩時的工具屬性。
作惡就應該受到懲罰,無論是法律上還是道義上。這只是普通百姓最樸素最美好的願望。
當然,我們有時也有溫情的和解。
啞巴父親和飯館老闆的齟齬,在農村可能就此成為世仇。或許在父母的干涉下,兩個小朋友只能神交,你在放羊,你在擺弄石頭,你在山坡上奔跑,雖我不能與你一起嬉戲,我在山的另一端,與你遙相呼應。沒想到,卻成了狩獵和死亡的見證者。
這一見證,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夢魘。他帶起奧特曼的面罩,是想化身正義去打小怪獸,還是對那個曾經親密的、在床頭的牆上貼滿奧特曼畫像的小夥伴的懷念?當他像個外星人一樣,時不時的冒出來,用著他們的話語體系,向成人世界去傳達信息時,嚇得他們一身冷汗。
海子的詩中寫到,「收麥這天,我和仇人握手言和」,當飯館老闆對啞巴說出,「你這個窩囊廢」,我知道,這是中國父親之間的和解,這是底層與底層之間的握手言和。
3、喪失土地的「流氓」們
流氓,最初的含義,是指那些喪失家園和土地,喪失賴以生存的資料而四處顛沛流離的人們。在電影中,農民們,耕地被徵用,低矮的房屋在北方蕭殺的冬天、轟隆的機器和漫天的灰塵下顯得更加破敗。
作為生命源泉的水,已經被現代工業所污染,電影開篇中死在水中的那隻鳥是先兆,栓子喝水時難以下咽的感慨,磊子和栓子娘親的怪病更是佐證(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缺失)。在這個講羊的電影中,村長已不是美羊羊和喜羊羊的村長了,而是一個整車買礦泉水喝,引狼入室的村長。
當土地不再滋養我們時,我們就成為了最原始意義的流氓;當權勢在豢養我們的時候,我們就成為徹頭徹尾的流氓了。
電影讓我喜愛的一點就是,就是大哥手下的小弟們,沒有那麼臉譜化——扮起聰明卻蠢得掉渣,該出狠招時卻萌得出奇——這是喜劇片的一貫套路。該片的小弟們,雖然也辦事不力,會錯老大的意,揮舞著棍棒勇往直前,經常被男主幹翻一片,爬起來,繼續干,他們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這些開著「豢」字型大小打頭的車的小流氓們,才是現代語境中的流氓。這些小混混,他們來自哪裡,他們的家園和土地,是不是已經無處安放他們的青春,他們老屋中那斑駁的牆壁上,掛著那買化肥送的掛曆,上面按月份印著,豪車,美女,以及發酵的野心和隱藏的夢想,是不是他們自我放逐和出走的緣由?
看好的電影是一種享受,當隨著電影的進行,基調和風格已經初現端倪,我在暗暗祈禱,可不要不合時宜地出現幾個搞笑橋段,破壞這種緊張感和節奏感。
還好,只有那個啞巴寫完姓名,把本子甩在桌子上,而富商卻尬著雙手去接,讓人會然一笑,這種身份的錯位造成的下意識動作,彷彿泄露了所有的不可示人的玄機和秘密。


※這部大女主戲一開播就高達9.7分,誰敢對她們翻白眼?
※2018第一部重口神劇,如此尺度誰還能超越啊
TAG:電影審片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