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給天堂的信 朱瑞月
主編薦語：此文作為吉林省政協《綠色奉獻——百年吉林林業》叢書推薦作品，請婁編存檔並予以推介。
親愛的老爸：
您走的那年，正是這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時間過得好快啊！您離開我們整整七年了。本以為過去這麼久了，想念您的感覺會淡了，但是每每觸及懷念您的這些文字時，心頭還是掩不住的悲傷。
屋外，春風浩蕩，萬物正煥發著生命的活力。爸爸，如果您還活著該有多好啊！和媽媽來我家的小院住上一段日子，看看花，種種菜，聽聽鳥叫，那該是多麼美妙的時光！
爸爸，您在那邊過得好嗎？有人陪您聊天嗎？您的那些老同事們都相繼而去，你們遇見了嗎？爸爸，我們想念您了。前幾天我和媽媽聊天，媽媽怪您走了之後，竟然一次都沒託夢給她。我知道爸爸您是不願擾亂媽媽平靜的心，更不願讓媽媽心生難過。可是，女兒卻在夢裡無數次的夢到您，夢到您生病的樣子，夢到您可以健康地行走了。女兒醒來，卻是無盡的難過和失落。
爸爸，我知道您一定很想知道家裡的近況，在您的心裡最惦記的就是媽媽和大哥吧。爸爸，還記著您在病榻上對我說過的話：「病了這麼多年，多虧有你媽和你們這些兒女伺候著，我死了也知足了，只是我欠了你大哥一條命啊！我得去償命了！」那一刻我看到了您眼角的淚花。爸爸，您的那幾句話讓我無語凝噎，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您。讓我不曾想到的是那件事竟然讓您糾結於心了一輩子。大哥如果聽到了這句話，我想他一定會在心中求得您對他的原諒。
從小到大，您和大哥就像兩條平行的鐵軌，各自堅持著自己的固執，各自堅持著的自己的強硬。大哥不愧是您的兒子，脾氣秉性都是那麼相似。大哥出生在六十年代，受了很多的苦。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您在台上掛著大牌子被造反派們批鬥，八歲的哥哥去給您送飯，被他們踹倒在地，而且拳打腳踢，那次的經歷對大哥造成了很深的影響。爸爸，您當時看著大哥被打心都碎了。而媽媽每次提起，都心疼得直掉眼淚。
政策落實以後，您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家裡的 大活小活都是大哥幫著媽媽做。大哥成年以後，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總是一個人悶在小屋裡，不願和家人交流，不願和我們講話。而爸爸您對大哥又寄予了那麼高的期望，批評的話總是不絕於耳。大哥不服，和您犟嘴，您也不分青紅皂白地打，漸漸地，您看他哪都不順眼，一無是處。越是這樣，大哥越是反抗，從不向您妥協說一句軟話，像一隻渾身扎人的刺蝟。
卦上說爸爸您是火命，哥哥是木命，難道真是火木相剋嗎？幾年來，大哥從戀愛到成家，一直波折不斷。戀愛一次又一次，可總是那麼不遂心愿。記得在大哥婚禮的當天，爸爸您竟然因為一點小事，扇了大哥一記耳光。爸爸，有時您讓我覺著對大哥太過嚴格和苛刻。你們的性格都那麼尖銳，彼此不知該怎樣相處。
爸爸，在我的記憶中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漆黑寒冷的深夜。那是您出差回家的第一天。當媽媽告訴您我大嫂又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時，您大發雷霆，怒吼著媽媽。其實，我能夠理解爸爸您當時的心情，這個消息無疑是給爸爸當頭一棒。可是，爸爸您知道嗎？在您還沒回來的那幾天媽媽又是怎麼度過的嗎？媽媽所承受的壓力一點不比您輕鬆。她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她不知道該怎麼向您開口，這個消息將會給您帶來怎樣的痛苦，媽媽最清楚。媽媽在責怪大哥的同時也在深深的自責，覺著當婆婆的太粗心了。那個令人沉重而漫長的黑夜啊！爸爸您一根根抽著煙，媽媽一聲接著一聲地嘆氣。
在當時的八十年代，計劃生育是國策。勢頭最緊，打擊力度最強。最重要的是爸爸您當時是林場的一場之長啊！大哥既是您的兒子，又是您的員工。在這件事上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在瞅著。大哥第一胎是女兒，不知道為什麼鬼迷心竅就要生第二胎。並且打發了嫂子住回了娘家，想偷摸地把孩子生下來，再告訴您。大哥大嫂他們想得太簡單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啊！這消息很快就人盡皆知了。如果這個孩子生下來，後果有多嚴重是可想而知的。高額罰款不說，哥哥工作也沒了，父親為之奮鬥了一生的事業也將毀於一旦，也會嚴重損壞了整個林業局的名譽，還要作為典型而被揪出來。這邊是朱家的親生骨肉，那邊是國家的政策。爸爸，我知道這對您來說該是多麼艱難的選擇啊?大哥給您出了一道多麼難的題啊！
爸爸您十八歲闖關東，一路坎坷走到了今天，付出了多少汗水付出了多少艱辛。您曾說過：「做事要踏踏實實。做人要光明磊落。」經過幾日的思想鬥爭，爸爸最後決定，讓嫂子打胎。嫂子一路躲一路藏，等到孩子引產下來已經七個多月了。爸爸，您知道嗎？哥哥陪著嫂子打胎回到家後，告訴媽媽那是一個健康的男孩的時候，哥哥眼圈紅了，我第一次看到倔犟的大哥流淚，他是心疼那個小生命啊!爸爸，您說這一切都是誰的錯呢？不得不說您和大哥都成為了那個時代的替罪羊和受害者。而那個小生命也成了那個時代的犧牲品。之後，大哥和您之間的隔閡與怨恨也越積越深了。
大哥的婚姻一直不幸福。哥嫂離婚後，年僅五歲的侄女被您和媽接回了家，直到把她撫養成人送她出嫁。離婚後的大哥，開始無休止地酗酒，您對他從最初的期望到後來的失望透頂。您和哥哥除非別談事，一談就崩，惹得您傷心絕望，大哥也離家而去，這就是愛之深恨之切吧。
獨自生活的大哥因為酗酒引起酒精肝，醫治了一段時間未見起色，醫生告知您，大哥已經沒有救治的意義了。是您不計前嫌，和媽媽把大哥接回了家，在母親的悉心照料下，大哥竟奇蹟般得活了下來。大哥病好了，而爸爸您卻一病不起。爸爸您病倒的時候，大哥沒有給您洗過腳，也沒有給您刮過鬍子，更沒有給您喂湯喂飯。爸爸，您別恨大哥。您知道嗎，不是大哥不願意靠近您，是他從小，在心裡就對您有著畏懼感，他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您生氣，害怕說不上兩句話你們又吵架。大哥心裡是有您的，但他失去了表達愛您的方式。大哥的心裡早就不記恨您了。爸爸您知道嗎？您走後，大哥把您的衣物和鞋子，留了下來，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爸爸，大哥是想再去體會您給予他的溫暖，也是想留下您的氣味。大哥把您生前所有的獎章，都整整齊齊擺放在箱子里。那是您生前的豐功偉績，也是您畢生奉獻給林區事業的見證。爸爸，您是我們的榮耀，是兒女們的自豪。爸爸，有些遺憾是註定的，年過半百的大哥也知道，當年的選擇您也是迫不得已，已讀懂了您對他的良苦用心。
爸爸，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您聽了一定會高興的。您的大孫女已經成家了，生了一對龍鳳胎，孩子健康可愛，婚姻幸福，家庭美滿。爸爸，您說這是不是命運的眷顧。 要是您還活著該多好啊！能夠看到這對可愛的孩子，心裡該是多麼大的慰藉啊！爸爸，那個曾經讓您失望透頂的大哥，在您去世後不久就已經滴酒不沾了，現在和媽媽生活在一起，照顧媽媽的日常起居。
爸爸您可以安心了，放下所有的虧欠和不如願吧！春天來了，生活依然美好！媽媽身體健康，我們做兒女的也一直遵從您的教誨，孝敬長輩，真誠做人。願老爸的世界，亦如我們一樣的春光明媚，春暖花開！
圖片編輯：李興民
TAG:臨江文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