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中的奇葩：王梵志勸世詩

詩二首（王梵志）

其一

我有一方便，價值百匹練。相打長取弱，至死不入縣。

其二

他人騎大馬，我獨跨驢子。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

方便：俗語，指「法寶」、「秘笈」。

練：一種絲帛製品。

較些子：禪家用語，「一些、少許」。

在開始之前，特此聲明：奇葩本是一個褒義詞（只是最近幾年才被網路用語降格為貶義詞），指奇異珍貴的花草。「葩」本意是花。比如《紅樓夢》里最有名的曲子《枉凝眉》這樣形容林妹妹和寶哥哥：「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

大部分唐詩都是嚴肅創作、精心修飾的產物。但是，也有少數詩人，率性而作，直抒胸臆。這些作品的藝術性無法媲美經典之作，卻也在詩歌史上留下了引人注目的色彩。我們今天讀的這兩首小詩，就是真性情的一個範例。

作者王梵志是唐初時的僧人。他不像大部分詩人那樣精心錘鍊語言和修辭手法，而是用直白簡樸的語言寫作。大概因為身在佛門，他的創作以醒世警世為宗旨。他的詩風影響了寒山、王維、白居易等人，還傳入日本，受到民眾的喜愛。

這位既非大德高僧、又非名寺住持的窮和尚，神秘而得意地告訴大家：「施主，貧僧有一處世法寶，抵得上一百匹絲帛的價值哩！」出家人不打誑語，聞者自然洗耳恭聽。

「假如有人與我相爭，動起手腳，我從不用強，甘願示弱，死也不往衙門裡去的。」

什麼？這就是所謂的處世法寶？聽者要麼不屑一顧，要麼啼笑皆非不以為然。見此情形，王和尚不禁嘆息世人執著一念，爭強好勝，不懂得忍讓的好處。

他又搬出第二條法寶：「人家騎著高頭大馬，我卻只跨著頭瘦驢。可是啊，我回頭看看那擔柴漢，心裡就釋然了。」未等他說完，聽眾早已面露鄙夷地散開了。這哪是什麼處世法寶，分明是偷生露怯，不思進取！而王和尚呢，回味著自己的金科玉律，嘿然自樂，不再管旁人的哂笑。他不會想到，一千兩百多年後，有一位叫作阿Q的短命青年，比他更深入地詮釋了「回顧擔柴漢」的騎驢者形象。

如果說王勃、高適、李白、杜甫的詩作是一幅幅水墨畫和文人畫，王梵志則為我們繪製了一組底層小人物的簡筆漫畫。

親愛的小讀者，從這兩首詩里，你看到的是怎樣的人物呢？他喜歡什麼、害怕什麼？跟你可有什麼相似和不同？

假如你騎著瘦驢，前面有人騎著大馬，身後有人挑著柴禾一步步跋涉，你會想什麼或做什麼呢？

謝謝菜子發發友情客串，朗誦了今天這兩首小詩。菜子發發曾獲得全國普通話水平測試一級乙等，這可是地方播音員的准入門檻哦。她在一家出版社工作，專門從事兒童書籍編輯和推廣，是一位熱愛小朋友的大姐姐。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她的朗誦意韻悠長，傳神地再現了驢背上那位心平氣和的僧人的形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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