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好女兒說「25億沒感覺」，與矯情或炫富無關

人們期待富豪說出真理，為未來指明方向。但他們現在卻說是普通家庭、後悔創業、一無所有、沒有感覺，你這不是和普通人一樣嗎？

劉暢

文 |張豐

最新一期《十三邀》，許知遠問劉暢：「20幾歲的時候自己賬戶里有25個億，這是什麼感覺？」

這個問題很俗。但是面對劉永好的女兒，這似乎又是一個必須問的問題：有人要打拚一輩子才能掙一點錢，而劉暢在20幾歲就能有這麼多。這種反差，當然能製造一些噱頭。

劉暢的回答多少讓人驚訝：「沒有任何感覺。」她接著解釋，自己平常花錢並不多，除了買一些包包，給老公、娃娃買東西，就是吃火鍋，這和普通女性沒什麼兩樣。

在留言區，這被很多人理解為一種炫耀，被納入到「毀創阿里傑克馬，不知妻美劉強東，一無所有王健林，普通家庭馬化騰，人生失敗周鴻禕」的系列中。

但欄目組所做的採訪標題卻是這樣的——《劉永好女兒劉暢：我們這代人每個人都是孤獨的》。這其實是想在劉暢身上，尋找出某種「時代性」或者「時代病」來。但在劉暢這裡，這種「時代性」並不好找——她除了有錢外，別的地方確實和普通人一樣，沒法貼上一個精神層面的標籤。

所以眼睛雪亮的網友沒有理會「人人都是孤獨的」這個文青式標題，而是抓住了「25億沒感覺」這個細節。這確實是這次訪談中的關鍵細節，但是網友揶揄和羨慕，其實體現的是深刻的價值鴻溝。

劉暢為什麼說對25億沒感覺？因為對一個身家幾十億的人來說，正常消費水平下，25億已經到了花不了的程度，而且這是一個相對穩定的數額。當然，這也是財富的擁有者沒有經過大起大落。至少，劉暢的生活還是一直平穩，而年輕的山西富豪李兆會則經歷了從身價百億到債務纏身。

所以，劉暢所謂的「25億沒感覺」，真的只是風輕雲淡地表意，與矯情或炫富都無關。

當周鴻禕說他「人生失敗」的時候，同樣也是真誠的。他雖然身家數百億，但仍有生活上的煩惱，這是一個正常人的煩惱，富人也不例外。

同樣，當馬雲說他後悔創業，馬化騰說他是普通家庭的時候，也很有可能是真誠的。在那個時候，他們只是代表自己發言，而不是代表「公眾的偶像」。因此，劉暢說他對「25個億」沒感覺的時候，完全是無心的坦白，根本沒有考慮到普通人的感受。

但是，這些本來平淡無奇的發言，最終卻能夠變成段子廣泛傳播，從根本上來說，這種「反差結構」，恰恰體現了公眾對他們的想像：你馬雲都後悔創業，讓萬千創業者情何以堪呢？如果馬化騰是普通家庭，那真正的「普通家庭」，以後又該如何面對慘淡的人生？

公眾對這些大人物有一種矛盾的心態。最近十年，由於網路媒體的發達，這些富豪，其實已經成為公眾心中最耀眼的明星。在一個普通的河南村莊，村民都知道馬雲和馬化騰的名字，就如同90年代的劉德華、郭富城一樣。

人們關注這些富豪的一舉一動，想從中窺見某種成功的秘訣和人生經驗來，在公眾心目中，他們無疑是一種奇蹟，代表著某種真理。人們期待他們說出真理，為未來指明方向。但他們現在卻說是普通家庭、後悔創業、一無所有、沒有感覺，你這不是和普通人一樣嗎？

最終，公眾必須捕捉到這些言語的細節，並且通過把它們變成段子，重新製造了一個發言的場景。

這是由兩種生存狀態導致的兩套話語體系，雙方的反應都是真誠的、真實的，也都不過是「普通人」的表現。但在處於平行空間的不同心理狀態下，原本應該屬於人之常情的心同此理，因為遙不可及變成戲謔與「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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