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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證據,還是不相信證據,這是個哲學命題

這是上一篇《39度大作戰—有所為與有所不為》的延伸篇。今天要說的有關求醫問葯的一家言並不只限發燒,是我在兒子高燒的7天中各種有的沒的之聯(瞎)想。

在此聲明,本人沒有任何醫學背景,除有註明出處的引用外,其他沒有注釋與索引的文字均為個人一家之言不代表任何醫學意見。

一.又臭又長還跑題的引子:學醫人自帶的「可憎」氣質

今年初公司整個癌症組搬去了新樓,我挺不喜歡新樓的設計的:採光不好。我在的辦公室三面牆無窗,門對開方向是另一道牆,幾乎沒有任何自然光照。對於自然光照與人睡眠、抑鬱症的聯繫有過一些研究顯示接受自然光照與睡眠質量、抑鬱症有相關。(註:本文僅簡短引用其中一個研究發現,細節與索引見文末)

基於對自己元氣水平的考慮,我在亞馬遜上買了一個飛利浦的無紫外線模擬自然光照的自然光燈。從年初用到現在,倒暫未發現什麼抑鬱或者睡眠質量差的跡象。

癌症組有其他「見不得光」的同事跑過來問:你這個是做什麼的?(知道用途後半信半疑)有用嗎?

我總是回答:我沒有對照組(用燈vs.不用燈),所以不好下結論。不過我確實沒抑鬱。

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不是學醫的癌症組同事們聽完我的回答常常哈哈大笑,說你這是職業病;醫學組的同事們則基本都會先開始質疑一下自然光照到底和元氣有沒有聯繫,依據是什麼,還有少數幾個同事一本正經的指導我「設計」一個簡易實驗以印證一下燈的有效性。

漸漸地,我觀察總結出學醫人(特別是一直在從事醫學科學沒有做Commercial的人)的一種獨特的「可憎」氣質:愛較真兒、愛質疑、愛問數據追究依據、愛驗證出處索引。

要命的是,在醫藥行業耳濡目染一段時間後,我發現連我都或多或少沾染了這種氣質:當我看到一篇轉得很火的「保健大法」文章、特別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以「專家稱」三個字 就糊弄過去作出像真理一般的陳述時,我都憋不住升起一股無名火:專家是誰?證據是什麼?

我開始強烈反對我媽給我轉發的沒有依據「保健雞湯「,並且提醒我媽特別不要在朋友圈轉這種「保健雞湯」。

我才明白,哦,那種「可憎」的氣質,不是天性多疑,而是一種對證據、數據缺乏的過敏—沒有看到證據數據渾身細胞都不怎麼肯定。

於是在兒子發燒的時候,我心想,以後千萬不能讓兒子學醫,免得以老娘身分或是「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的」經驗之談教導他時都被一句「證據呢?你有什麼證據」給頂回來。

二.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在求醫問葯這件事上,最簡單的決策方法,就是問問有沒有證據

當我閱讀復旦抗癌女博士于娟的生命絕筆時,我最感震撼的,不是病魔之無情、于娟之堅強、天人永隔之傷痛,而是她記錄她在楊中醫的推薦下、與某病友的自身經驗現在說法下,上山跟隨楊中醫以「中醫+飢餓」治療了三十多天,遵循吃芋頭的飢餓療法以「餓死癌細胞」。但是癌細胞沒餓死,三十多天後楊娟很快就因癌細胞擴散去世了。

我震驚於她為何會作出這樣的選擇、她的家人怎麼會允許她作出這樣的選擇。這種我看來恐怕連大字不識的白丁都不會有的「愚昧」,怎麼會發生在一個復旦女教師的身上。

在兒子高燒的末幾天,我常常胡思亂想,在醫生一副愛理不理不作為的態度下,我甚至對一些「傳說中的」退燒「古方」躍躍欲試(比如「用雞蛋滾臉」、「用麵粉搓身體」…我就不說太多以免暴露我的愚昧了)

我還胡亂聯想到我讀過的于娟,方才意識到,我對於娟「愚昧」的總結太苛刻了。她只是一個具有強大求生欲、願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嘗試任何方法活下來的人。在某種意義上,她和自願當小白鼠參加某種新癌症藥物的臨床實驗的病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兒子燒退之後,我恢復了理性,也提醒自己,兒子發燒我的胡亂聯想確實有點小題大做,但在以後涉及到家人和自己的健康問題上,我一定要理性,引用裴醫生的那句話:用證據說話,有多少證據說多少話。

像我前面提到的,于娟是一個勇者而絕非愚昧者,她因陷入生死絕境別無選擇,而勇敢以身一試一種從來沒有經過對照實驗驗證過的中醫+飢餓療法。

不過對於絕大多數的我們來說,在求醫問葯這件事上,在有選擇的情況下,舍有證據而擇無證據,那就是有點愚昧了。

1.「靠冥想治癒癌症」

去年年中開始,我與幾個前同事有了幫人在北美尋找第二醫療意見牽線搭橋的想法。去年年末的時候,有一個北京女孩兒聯繫上我們,讓我們看看美國有什麼批了的早期肺癌葯。她的媽媽被診斷出肺腺癌,但是非常幸運的是,許多肺癌診斷時都已是晚期了,她的媽媽因為肺炎久不愈拍片發現結節,再做深入的檢查發現是早期的浸潤性肺癌、還是EGFR基因突變。

我們公司就有以EGFR為靶點的肺癌靶向葯,所以這一類的資料非常好搜集,很快我就把有關的資料發給了這個女孩兒,包括對美國市面上幾種獲批葯的臨床數據適用人群作了個很簡單的中文說明。

不過後來這個女孩與我們的對話偏離了藥物。女孩問我,美國有沒有靠冥想治癌症的方法。她不知從哪裡聽來,癌症都是「心」病,由「心」而起,她聽了國內「有經驗的專家」推薦,說對於像她媽媽這樣的身體不太好、癌症又比較早期的病人,最好的方法是冥想,靠自己的「心」與冥想的意志,治癒癌症。

我有點暈,這個聽起來比吃芋頭餓死癌細胞還玄。但是我沒有醫學背景,只好回復說,我沒有聽說過,但是我可以做做功課。後來我還真找到關於冥想在癌症護理中的作用的探討,但是並沒有以冥想作為治療手段的實驗證據。簡單地說:沒有不接受藥物治療只接受冥想治療比接受常規化療藥物治療的效果更優的證據,因為沒人做過這個實驗。

我把我們找到的資料又發給女孩兒,不知女孩兒為什麼認定了冥想比藥物更適於早期肺癌這個念頭,托我們找在美國僅以冥想作為治療手段但不會給予藥物的癌症專科醫生,當然是不會有這樣的癌症專科醫生。後來女孩兒沒再聯繫我們,我們也不知她媽媽怎樣了。

我無意下「冥想作為單一手段對治療癌症無效」的論斷,就像吃芋頭餓死癌細胞,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們不能武斷證偽。但我搞不明白的是,在有選擇的情況下,為什麼會舍有臨床證據的靶向葯,相信沒有證據的冥想治癒癌症呢?

2.「吃中藥還是吃西藥?」這是個問題,也不是個問題

有關中藥西藥的辯論夠多了,沒有醫學背景的我無意再插上一嘴。

攻擊中藥的論據中,對中藥最大的詬病是,沒有雙盲隨機試驗。

其實我問過學中醫的人,這樣一棒子打翻一船人是有點不公平的。越來越多的中藥,是有進行臨床試驗的,雖然也許不是雙盲。特別是出口歐美的中成藥,一般是進行過臨床試驗的(硬的柿子不好捏)。

我既非中醫的擁躉,也非中醫的懷疑者。吃中藥還是吃西藥,對我來說是個問題,也不是個問題:在有選擇的情況下,選擇有證據的吃,只吃一種。

對於那種老中醫憑經驗開方子沒有藥物相互影響的證據沒有最佳劑量的證據純靠老中醫多年經驗「視人視體質」抓的中藥藥劑,我絕不會給孩子用。藥物的劑量與藥物相互作用可能帶來的副作用是件大事兒,在這點上我們常常對西藥比較嚴苛(絕不能過量),對中藥藥材比較寬容(吃了也沒壞處)。

3.相信證據,還是不相信證據,這是個哲學命題

回到兒子發高燒時我沒有付諸實踐的「奇思妙想」:「用雞蛋滾臉」、「用麵粉搓身體」、「把兒子浸入冰桶」,再到我付諸實踐的「冰水拭身」(關於冷水拭身並無顯著降溫效果有過對照組實驗,太懶了不想自己翻譯文章原文再作索引,就直接借用DrPei的文章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6d119a840102v25w.html吧,文章里有研究的原出處索引)說明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理性抉擇往往又是一回事。

相信證據,還是不相信證據,這是個哲學命題。今天的證據在明天也許會被推翻與證偽,但是個人覺得在求醫問葯這件事上,還是相信有證據的比相信沒證據的更安全一些。

真不敢相信兒子的一場高燒,讓我能聯想這麼多,最後還是引用Dr.Pei的一句話,我覺得說得特別特別好:「世界確實還有很多未知的東西,基於科學方法得到的認知也可能被新的認知所否定,但基於科學方法探索到的知識,是當前結論最可靠的知識。科學是我們探索世界的方法,如果你非要用「意念」、「感知」去探索世界也不是不可以,大大方方承認自己不科學或者偽科學就好。「

另:我多次引用Dr.Pei,因為這位醫生身體力行「有多少證據說多少話」。如果你是個經驗主義者不喜歡自己找證據,也不妨多聽聽喜歡按證據說話的人的經驗談吧,可以關注Dr.Pei公眾號哦。

注1:該實驗的控制組和對照組分別是辦公室有窗戶有自然光照和辦公室沒窗戶沒自然光照的上班女性。實驗檢測控制組和對照組受試者褪黑激素和腎上腺分泌的腎上腺激素中的糖皮質激素(常被人們稱之為壓力荷爾蒙)的水平,得出結論「自然光照不足導致相對控制組較高的糖皮質激素水平、與在夜晚時較低的褪黑激素水平,從而與抑鬱症癥狀和睡眠質量低下相關。」(1)

1. FrancineHarb, Maria Paz Hidalgo, Betina Martau. 2014. Lack of exposure to natural lightin the workspace is associatedwith physiological, sleep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Chronobiology International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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