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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海建:培養出超過自己的學生

廖敏淑主編《近代中國外交的新世代觀點》,台北,政大出版社,2018年1月出版

2011年,辛亥革命一百年的春天,我在政治大學任客座教授,好友唐啟華建議我參加一個年輕人的活動,即「中華民國外交史研究群」的例會。記得是一個晚上,在台北的「國家」圖書館一個簡易會議室,有著簡單的晚餐,十多個來自不同大學或機關的年輕人圍桌而坐。討論的內容我忘記了,只記得討論的氣氛很認真。他們告訴我,他們有著共同的興趣,有著定期的活動。我也記住了他們中間許多人的名字。

儘管這個研究群後來還邀請我參加他們的活動,但我卻沒有再去。一方面我此次來台灣的主要目的是寫作,須儘可能避開各類活動;另一方面他們都是年輕人,大多數還是博士生,我這般年紀的人到場,很容易引出那種不必要的壓力,使他們的例會有所走形。活動雖然沒有參加,但我還是比較注意這群年輕人,也通過唐啟華了解他們的學術背景與志向,希望能為他們做點事——畢竟是年輕人自發的、沒有正式機構提供正式經費與相應保障的學術團體——當然,我也沒有為他們做成什麼事。

過了整整四年,今年的春天,任天豪(我一直叫他小豪,現在也不小了)寫信給我,他們要出一本集子,希望我寫一個導言。我這個人從來不為他人寫序言之類的文字,此次卻毫不猶豫便答應了。又過了幾個月,天豪寄來了這部論文集的稿件,我卻不知道應如何來寫「導言」,畢竟是第一次做這類事情。

這一批論文我大體看了一遍,水準也有高有低,但從學術標準來看,都是中規中矩的——外交史的研究有兩條規矩:一是避免過度的民族主義;二是注重檔案史料,尤其是多國的檔案史料。

任何一國的外交,都是本國利益的最大化。所謂的「雙贏」,大多只是理論上的正確,實際存在的卻是交換。在帝國主義時代,弱肉強食的行動也罩著文明與野蠻之別的外衣。民族主義是本國外交的基礎,也是近代外交官的信念。然而,外交史的研究卻不同,過度的民族主義情緒會自我限制研究者的視野,也不太容易得出中肯的歷史經驗。在中國的近代,除了大量軍事失敗外,還有大量的外交失敗,完整準確地總結外交失敗的教訓,應是外交史研究者給予今人的貢獻。我看了這批論文後,能夠感受到這批作者「退一步看」的研究態度。對於帝國主義的指責,是必要的,但不是外交史研究的主要目的。準確地說明歷史過程,客觀地提供各方的動機、背景以及效果,由此讓今人感受到其中的教訓,才是更具價值的做法。這批論文的作者,看來比較冷靜,有點老練,表現出其相對完備的學術素養。

歷史研究的最初動因和最終目的,皆是揭示真相。外交活動有著諸多的煙霧,所謂「外交辭令」即是對真相的掩蓋。由此,外交史研究與其它歷史研究相比,更強調查閱其內部檔案,以能去偽存真。這一批論文的作者,深明此意,許多人在外交檔案中花費了不少時間,也有相應的解讀能力。到了甲午戰爭後期,「三國干涉還遼」,遠東的各國之間關係已經不再是單獨的兩國關係,受到多國外交的制約,每一次事件都可以看到多國對此的外交活動。外交史研究也不能只查一國檔案,而需要兩國或多國檔案來驗證。我看了這批論文,感到他們對檔案史料的重視,也能查閱外國檔案。這是值得肯定的。

我最近的研究方向與外交史還有不小的距離,一時無法對這批論文做更多更準確的評論,尤其是提出批評性的意見。但從這批論文中看到了一個青年團體的成長,感到心情愉快。

我的朋友唐啟華為這批青年學者的成長,付出了相當多的努力。他曾經對我說過他的願望與感受,對此我感同身受。回想起來,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得到過許多長者的幫助,其中最重要的是老師。我們之所以有今天,與這些長者和老師有關。我們今天是老師,我們今天也成了長者,年齡不小了,我們有責任來幫助有學術志向的青年。啟華做得比我好,他花費了許多精力,將來會有所回報:即這批青年人脫穎而出將會成為優秀的學者。年近或年過花甲的學者,總是在觀察與尋找有志向的青年,願意為他們提供相應的幫助,使之能在較好的學術環境中茁壯成長。我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能培養出在學術上超過自己的學生,這也是學者生命價值的體現。(文/茅海建)

(本文是給廖敏淑主編《近代中國外交的新世代觀點》所作的《導言》)

本文轉自澎湃新聞 http://www.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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