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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和他的武俠

滄海一聲笑

董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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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讀金庸是在高一的那個暑假,整日在家裡讀這些所謂的「閑書」,漸漸讀下去發覺這寫的並不是簡簡單單的武俠小說,其中蘊含的深邃思想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這幾年來,把這些小說反反覆復看了個許多遍,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理解,這周也不知道該來扯些什麼淡,索性就來聊聊金庸和他的武俠吧。

畢竟,這種江湖裡的亭子里是很容易遇到歇腳的浪人的。

(圖為金庸,華語文化圈裡影響力極大的人物,和古龍、梁羽生並稱新武俠文學三泰斗)

許多初讀金庸的人,都說金庸是越寫越不像一個武俠作者,及至《鹿鼎記》之時,更有不少人懷疑是別人代筆寫的。

你要說金庸最後是不是越來越不寫武俠,某種意義上是對的。說武,你看他寫射鵰三部曲,武林里爭搶的都是些《九陰真經》之類的絕學,寫到封筆的《鹿鼎記》只剩下些末流刀法。說俠,你看郭靖楊過令狐沖,不是為國為民就是縱酒任俠,到鹿鼎記,韋小寶就是個無恥的賭徒混蛋。

按理講,作為新武俠小說的大宗師,寫出了無數經典之作,本該對武功的刻畫越生動越精妙,然而卻部比一部「不武」,一部比一部「不俠」,致使不少人認為金庸是江郎才盡油盡燈枯,不得不封筆來保個名聲。

然而事實絕非如此,要解答清楚這個問題,我們先來問一個問題,什麼是武俠,或者,武俠的內核究竟是在哪裡,一個怎樣的人才能被稱作是俠。中國人的武俠情懷不可謂不深厚,從古至今我們就一直流傳江湖浪人們的傳奇故事,也幻想著自己有一日負劍飛馬,和心愛的戀人在江湖裡安樂。可什麼是俠,似又沒一個定準。

如若說有一身好功夫就是俠,卻又不見得把任我行段延慶之輩叫做是俠;如若說歸隱山林逍遙自在就是俠,郭靖和陳書洛袁承志等人又在這塵世里掙扎;如若說出身名門正派就是俠,岳不群執掌五嶽劍派,也不被稱作是俠士。於是一番比較下來,好像什麼東西都算不上是俠的標準。

而把金庸的十四部小說讀下來,你會發現他也在探尋什麼是俠。限於篇幅的原因,我也暫時不在這裡多講這個探尋的過程了,因為這之中不免要引用太多原文來充作論據,使這篇文字顯得過於冗長,像個正經的論文,而不是江湖裡相逢萍水的扯淡了。

就直截了當一點,來看金庸最後找出來的答案吧:

真正的俠,不在這一招一式的功夫里,也不在一茶一劍的形式里,而在每個人的心裡。

區分俠士的標準,從不在武功的優劣,甚至都不在會不會武功,而在有沒有那顆俠客的心。你如果是沒那個心境,縱然你把武功學的在透徹精深,也不過是個武術大師罷了。而假使時刻懷著一個俠客的心,在是非之時挺身而出,縱然我武功平平甚至只是一個凡夫俗子,也比那空守著一身武功而袖手旁觀的「大師」更像一個俠客。就好比射鵰英雄傳里的江南七怪,你要說這幾人武功有多麼高深純粹就是個笑話,且不說上有東邪西毒北丐南帝,就連黃藥師的叛門弟子梅超風都應付不過來,但這七人就不是真正的俠了嗎?千里迢迢深入蒙古尋找郭靖教他功夫養他成人,就為了和丘處機的約定,以及敬仰他父親的氣節,我想沒有讀者會認為他們不是真正的俠士;再說洪七公,在小說中有一段時間裡他功夫盡失,和個普通人無異,如若說功夫是做俠的首要,那洪七公可就是連入這江湖的門路都沒了。可是從射鵰英雄傳到神鵰俠侶,無論是書里的人物還是書外的讀者,都把他看做是真俠客大好人。

(圖為金庸小說插頁中的洪七公形象,號稱「北丐」,貫穿了射鵰和神鵰兩部小說,被視作是一位真正的大俠)

王陽明講知行合一,講致良知,講本心即本相。我想用來講俠客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你是個什麼,都在你心是個什麼,你背劍打馬,見那路邊有惡霸欺侮婦女,你自覺學藝不精或覺得事不關己,而不加以援手,你又來何底氣說自己是個俠客;你見那女子貌美如花冰清玉潔,想也許有機會成一段美好姻緣,才拔劍出手,也不是一個真俠客。因為你是見那女子貌美,心中有著私慾才去救助,假若那女子相貌平平甚至醜惡無比,你是否還會出手?是否會猶豫的更久?行俠江湖講究急公好義懲奸除惡,救人助人之時卻還思量這些,又哪裡是做到了知行合一,你本心非俠,縱然表現的如何高大偉岸,也不是一個真俠客。一旦處在那生死抉擇之境,你的嘴臉自會暴露出來,讓世人看清你究竟是何面目。

這就是武俠的精要所在,在一顆知行合一的俠客之心

而我們再來看金庸寫武俠,也正是一個由相寫到心,再由本心發散本相的過程。《雪山飛狐》里金庸說俠就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為面子不為美色不為哀懇所動,《書劍恩仇錄》里寫武就是陳書洛的百花錯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這些是金庸早年對「武」和「俠」的理解,認為有了這些便是一個俠客。此時他筆下的俠,還是一個道德刻畫的外在符號。而到《倚天屠龍記》里,金庸又說張無忌的性格故事,已是超脫了作者的控制。張無忌既學少林武當又學魔教功夫,還在四個女子之間搖擺不定,比飛狐里的主人公胡斐的三個「不為所動」差的已是甚遠,到鹿鼎記的韋小寶更是偏差的十萬八千里。然而人還是把張無忌看做是俠,把鹿鼎記看成金庸武俠第一奇書,因為這已是心的範圍,是本心發本相了。雖然這些故事或人,已不再具有我們傳統認為的俠的特性,但剝開這層皮囊血肉,骨子裡還是俠的氣質風骨。由於有了這個靈魂,所以不僅沒有使人覺得背離了武俠的傳統,反而是突破了那些刻板的條條框框,使外相發散更為鮮活生動,使故事情節更加驚奇有趣,讓人耐人尋味。

(順時針方向依次為胡斐、郭靖、楊過、韋小寶。這四人形象的塑造差異,也是金庸的武俠返璞歸真的過程)

筆下的人物在成長,在慢慢成長為真正的俠客,握筆的金庸也在慢慢體悟,體悟武俠的真諦。到最後他已悟得了武俠的真諦,即使不寫武也還是有俠的風骨。

古人的哲學裡,一直在找尋一個名為「道」的東西,認為它是一個事物乃至一切事物的核心所在,只要領悟到這個內核,那就是「無招勝有招」,是「萬法皆空」又「萬法皆通」,從而無形無相立於不敗之地。如若不明白這段話的意思,我們就以武俠小說里的故事來解它。你看凡是小說里的高人們練劍,總要講求一個劍意,練劍不練出來那個意,縱是學了一輩子劍也入不得一流高手的行列。

在金庸小說里,這個道理的代表人物便是那位劍魔獨孤求敗。三十歲前,用利劍軟劍耍一手高超劍法爭鋒河朔,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是玄鐵重劍大巧不工,從而縱橫江湖,到了四十歲以後,連劍不再要了,更別說劍招劍法了,然而即使如此,天下用劍之人何其之多,也沒有人動得了他求敗的名號。究其原因,就在他四十歲以後,已經是用劍意對敵,花草樹木、身體膚髮無不是劍,一舉一動無不是劍,已經超脫了劍法的拘泥了。

而金庸正是武俠小說的獨孤求敗,1972年他已經封筆,然而將近五十多年過去,人們說起金庸,也只把梁羽生和古龍,最多再加一個溫瑞安,和他相提並論。五十年來華語文化圈裡武俠小說層出不窮,卻沒有一個後生晚輩達到他的成就。這些年被視為武俠變種的玄幻小說大行其道,講綠林江湖的傳統武俠也多如泉涌,然而開卷過後雖有一時爽快,卻不能引人反覆細讀精讀,甚至連吸引人再讀都做不到。這些作品都在模仿那個劍招,描寫那個俠或英雄的符號,卻不曾有,也未曾想去尋那個劍意俠道。

金庸先生的書里,可謂是包羅萬象,從儒釋道三家的哲學思想,到深刻的政治隱喻,到入木三分的人性探尋,以及治學方法,為人處世無所不包。這就如練武博採眾家之長而又融會貫通,可見其內涵之豐富深厚。而當今的武俠作品,卻遠沒有這般豐富的底蘊,作者遠不如金庸先生博學且精通融合,只學了一家一派便出來闖蕩江湖,遇到無法不通無法不精的大師,自然是要吃虧的。縱想講些高深道理,有些豐富形象,也是虛有其表

金庸的武林盟主地位,不知還要多少年才能有人動他一動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金庸把十四部小說的首字連起來寫成的一副對聯,這十四部書影響了幾代人的武俠情結)

(文/隨緣 編輯/山金)

這篇文字寫下來,自然是把金庸其人其文講不清楚的,十四部小說里所含的東西實在是浩如煙海,有太多東西可講。海內外無數人專門研究金庸,都還在努力,我一個小菜雞又怎麼可能講明白。只是江湖廣闊,總會有些道聽途說,我這人學的是雜而不精,卻又愛扯淡,你就當我是江湖裡的浪人,有緣見著我們就喝一杯酒,互相扯扯淡,然後各自行路,中間所語所言,就當是在這小亭子里喝酒時所扯的淡,也不礙事,也是甚好。

且停亭的確小

但如果心情夠好

就足以望見人心

以及整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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