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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甲盤與《採薇》的故事

一件西周青銅重器、曾淪落民間被當作炊餅用具的兮甲盤,

一首膾炙人口、被廣泛用來形容離別之情的採薇,

卻講述著同一段歷史故事。

從「平底鍋」到「國寶」

2010年,一位熱愛祖國傳統文化、常年旅居美國的華人慧眼識珠,在美國一家小型拍賣會上發現了兮甲盤,並花重金買到了這件傳世近千年、遺落近百年的國寶重器。

這件西周青銅重器、曾淪落民間被當作炊餅用具的兮甲盤,高11.7厘米,直徑47厘米,敞口淺腹,窄沿方唇,底部微微下凹,一對附耳高處盤口,造型穩重、簡潔樸實。據考證,兮甲盤的原屬主人名為尹吉甫,名甲,字吉父,是當時著名的軍事家、政治家、詩人。如果這麼說還是印象模糊,那麼大家耳熟能詳的《詩經》,尹吉甫就是主要編撰人。

兮甲盤出土於宋代,南宋時藏於紹興內府,戰亂時流出內府,逐漸不為人知。輾轉至元代,大書法家、鑒藏家鮮於樞在僚屬李順父家發現此盤時,已被其家人折斷盤足,用作烙餅炊具。哲人識寶,遂令兮甲盤重放光彩。時代更迭又幾經周折,清末落入收藏家陳介祺之手,之後輾轉流至海外,最終又迴流至國內。

「銘文」的價值更重要

兮甲盤之所以歷來受到文史專家的高度關注,被譽為是「重器」,不僅僅是因為其工藝與藝術上的成就,更重要的是盤內那133個銘文。

銘文大意是說:

在周宣王五年三月,王親自率兵討伐玁狁,兮甲隨王出征,殺敵執俘,榮立戰功,宣王賞賜給兮甲馬四匹車一輛。又命令兮甲掌管成周及四方的交納糧賦。南淮夷本來就是順從周王朝的貢納之臣,不敢不繳納貢賦,不敢不運送通商貨物,否則將興兵討伐。凡屬南淮夷來的人,必須到指定的地方留住;做買賣的商人,必須到政府管理的市場營業,膽敢不服從周王的命令,則受刑罰處置。周王朝屬下的諸侯、百姓做買賣,膽敢不到市場上去,膽敢擅自接納蠻夷的奸商,也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採薇」三種解釋與兮甲盤

《詩經》中的詩歌往往存在這樣那樣的「考證不清」問題。至於「採薇」的具體創作年代,有三種說法。

一、《毛詩序》:「《採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將率遣戍役,以守衛中國。故歌《採薇》以遣之。」鄭箋:「西伯以殷王之命,命其屬為將,率將戍役,御西戎及北狄之亂,歌《採薇》以遣之。」可見毛詩認為《採薇》是周文王時事。旁證有《逸周書·敘》:「文王立,西距昆夷,北備玁狁。」朱右曾註:「《詩·採薇序》與此略同。」

二、漢代說《詩》者還有齊詩、魯詩、韓詩。三家詩與毛詩不同,認為《採薇》是周懿王時事,旁證有《漢書·匈奴傳》:「周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詩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玁狁之故。』『豈不日戒,玁狁之故。』」

三、王國維《鬼方昆夷獫狁考》據銅器銘文考證,認為「《採薇》《出車》實同敘一事」,「《出車》亦宣王時事」。「從現代出土青銅器銘文看,凡記獫狁事者,皆宣王時器」(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作品選注》)。隨著兮甲盤的實物與銘文證明,第三種說法的可信性逐漸提高。

「採薇」講的可能兮甲盤的故事

《詩經·小雅·採薇》所講述的「征戰」,與玁狁有關。

《史記·周本紀第四》記載: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刺就是指《採薇》。

《漢書·匈奴傳》記載:至穆王之孫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詩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獫狁之故』,『豈不日戒,獫狁孔棘』。」

又如「昔我往矣,楊柳依依」這樣的名句,在《採薇》的語境中,是去出征打仗時的「離別」情感。但是,不看上下文,用作一切離別場景都是可以的。

當然,就詩文中描寫,筆者並不認為《採薇》是所謂的「變雅」,即政治諷刺詩。相反,從第四段開始的描寫,「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反而體現軍容整齊、兵強馬壯的出征場景。

就此思路往下探究,作者在詩中表達的情感是「矛盾」的。一方面,是出征的豪邁,認為這樣的征戰是有「必要」的。而這種「必要性」的理據可以從兮甲盤的銘文中得到印證。作者可能是西周的貴族,有著出征的義務,也希望獲得「國泰民安」,就必須解決這個憂患。

另一方,則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中的離別之情、征戰中的疾苦憂患等。

「詩史」傳統的「真」與「切」

假設兮甲盤所記載的歷史,與《採薇》的創作背景一致,那麼《採薇》一詩,雖沒有西方史詩(epic)一樣的宏偉盛大,卻直接影響著後世詩人的創作,用真實的史家之筆來寫詩。比如曹操的《蒿里行》、《薤露行》,對東漢末年的描述,又如被譽為「詩史」的杜甫用詩句寫下的「安史之亂」前後的大唐。

那麼,問題來了,

這些詩歌為什麼感人?

究竟好在哪裡?

筆者私以為,主要就是兩點,

首先是「真」,其次是「切」。

以《採薇》為例,如果用「史詩」的筆法「頌」一下出征大捷的「豐功偉績」,恐怕也就沒有這一份感動了。我們之所以被《採薇》感動,正是因為詩中那種複雜、矛盾的真情實感。面對「為國戰爭」的時候,每一個「士兵」、「百姓」內心最真實的複雜情感,歷經千年,還是一樣的能讓你我感同身受。「詩史」的傳統精神,就是希望詩人們用內心最真實的情感來寫詩,而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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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有「真」,還不足以被稱為「藝術」,還需要「切」,用確切、精妙的語言來表達這樣的「真」。「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之句千古傳誦,不得不說是用詞絕妙的典範。形容楊柳的樣子,能有比「依依」更確切的嗎?而「依依」之感,又與「離別」之情景自然融合。「切」的要義,便是尋找最準確、最有力量的那個字、那個詞,來達到意象、音韻、與情感的高度統一,從而產生我們所謂情景交融、虛實相生的「意境」。

我輩學詩之人,在《詩經》中有取之不盡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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