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父母根本當不成孩子生命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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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父母最寶貴的東西是孩子，孩子最依賴的東西是父母。這種堅實牢固的親子關係既出於我們人類的動物本能，又強化於我們人類的道德良善。

在這兩種共通因素的作用下，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的價值觀念基本上已經成為現代社會的行為基準和理念共識。

然而回顧近幾年來接連爆出的諸如「幼兒園」和「攜程親子園」等事件(儘管有真有假)，卻著實在駭人聽聞的同時也不斷刷新著公序良俗的底線、挑戰著所有聽聞者的承受能力。

在這一類事件的相關報道中，「虐童」「毆打」「打針」「喂葯」……不斷拋出的關鍵詞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直接擊潰了父母們的心理防線。

然而，等到事情塵埃落定之際，我們反思這許多事件中方方面面的責任和缺失，我們懲戒這樣那樣的施暴者，但卻幾乎沒有人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本該充當孩子堅實後盾和天然保護者角色的父母們居然幾乎都是如出一轍地後知後覺？

而為什麼最為依賴父母的孩子們幾乎都會不約而同地和施暴者一起對家長們保持緘默？

又為什麼在孩子們遭遇生理心理的雙重惡性打擊時，無助的他們在父母面前居然連陳述和表達都做不到？這究竟是迫於施暴者的淫威？還是對自己的父母喪失信任？這背後的關鍵之處究竟是溝通的不暢？還是認同感的缺乏？

01

我念過兩個幼兒園，第一個讀了半年就轉進第二個，繼續念小班。

突然被扔進一個新環境中，我害怕得要命。記得第一天哭著被老師拽進食堂，陌生的小朋友都整齊坐在飯桌旁吃早點，就我一人餓著肚子放聲大哭，他們面無表情看著我，安靜地嚼著手裡的窩頭。

我一邊哭一邊含混地喊著「媽媽」「回家」之類的話，老師之前還輕聲哄著我，後來被我哭得不耐煩了，厲聲說：「別哭了！再哭就沒有飯吃！」我很倔，反而哭得更凶。

就在我哭到快失去力氣時，小朋友差不多吃完了。老師狠狠看了一眼還不消停的我，走遠帶孩子去了。很快，整個食堂就只剩下我和做飯的阿姨。

阿姨一邊收拾一邊嬉笑問我餓不餓，我抽泣著不理她，她更樂：「要你別哭，現在沒吃的了吧！」

空蕩蕩的食堂里只有我一個小孩，飢餓掏空了我的體力和怨恨。沒人要我了，我只覺得自己可厭，我犯了大錯誤，那種至大的恐懼感，令我全身發冷。

此後我順從地上學，吃飯，睡覺，穿衣，大小便……說話都有點畏縮，因為我害怕沒人理，沒人和我玩，變成沒人要的壞孩子。

後來老師和阿姨笑著說我：她表現還可以，餓了一頓就好了。

她們不知道，我心理上的安全感始終餓著，我不安的討好型人格也許正是那時養成的。

02

後來我變成了園中好管的小孩，每次吃飯都謹小慎微，按老師要求舉左手加飯，舉右手打湯。

有次，我和旁邊的小孩打鬧，飯吃得拖拖拉拉。最後就剩了我和幾個孩子，阿姨急了，一巴掌直呼我腦頂，狠拍了我一擊，說快點。

當時我正在趕著吃一片冬瓜，這驚駭一掌差點讓我給噴出來。但我怕被罵不敢吐，發著昏硬把冬瓜咽下去了。

那一巴掌帶給我的強烈恥感，現在還能體會得到。

從此我只要一看到冬瓜，胃口就壞掉，還會湧上難以忍受的窒息感。我媽還奇怪，為什麼一夜間小孩就挑食了。

從此我牢牢記住了阿姨的臉，二十多年過去了，她的面孔仍歷歷可見。

一提起幼兒園，我就會想起這兩個瞬間，細節畫面一切都清晰如昨。成人後我才意識到，哦，原來我當時受到了傷害，原來那份痛苦至今難以自解。

但我不懂這些情緒，更無法言說。佔據主導地位的始終是一種強烈的羞恥感，我羞於告訴父母，我在幼兒園表現不好，老師不喜歡我，我被扣了小紅花。

一定是我犯了錯，一定是我沒做好。

強烈的自我懷疑和自責情緒，讓我不可能告訴父母難過的遭遇，我無從判斷，他們會站我這邊還是會和老師一起批評我。

其實我和爸媽非常親近，但我更害怕老師的威嚴，篤信老師是一種政治正確，雖然那讓我不舒服。

現在想想，很多受虐的幼童是不是也曾這樣？壓抑自己的負面情感，用不成熟的心理防禦方式規避痛苦，將成年人的話奉為信條，不完全信任父母，害怕說出來會換來辱罵和懲戒。

我試圖拼湊這深淵中的心境，不禁悲從中來。

03

上小學時，班裡有個經常被欺負的女同學。

她黑乾瘦，髒兮兮的，腦筋也不大靈活，經常被調皮的學生戲弄：模仿她走路的樣子，往她水杯里扔東西，亂畫她的作業本……一群小學生，作惡起來毫無自控能力。

老師也不喜歡她，每次只說，為什麼又是你？

她爸媽離婚了，她跟了爸爸，從此每天頂著一頭亂髮上學。

我每天中午和她一起上學，有次問她，為什麼你不告訴爸爸被人欺負的事？

她總磕磕巴巴地說，我爸不會信的。

後來有次沒等到她，我直接一人去上學。當天她沒來，放學是她爸來收的書包。第二天班裡有同學說，那天她被爸爸用板凳砸破了頭，住院了。

欺負她的同學早知道她經常被家暴，欺負她不會被家長找麻煩，所以一直有恃無恐，從她身上找不被反抗的優越感。

五年級的我才明白，原來父母有時候根本當不成孩子生命中的英雄。

動輒訓斥大罵孩子的家長，親手毀掉了這段親子關係，導致她活得戰戰兢兢謹小慎微，被霸凌者挑選為下手對象。

她即使相比幼童，有了足夠的判斷力，認識到自己遭受到不公侵害，也沒有向爸爸尋求庇護的膽量，因為，她不再信任爸爸。

誰知道那會不會又招來一頓訓斥和打罵呢？

所以在那些受虐孩子中，也許有些父母，即使和孩子血脈相連、即使每天生活在一起，實際上也相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

畢竟，如果孩子哭著說不想上幼兒園，家長只嫌棄孩子給人添亂的話，相當於親手掐滅了孩子心中求助的火苗。

現在看到這些震裂三觀的新聞，突然覺得自己能安然無恙地長大，是件無比幸運的事。

即便成長路上有些不明快的記憶，也沒有妨礙我平安健康成長，這也有賴於父母傾盡心力的庇護。

當孩子被壓抑的力量捂住嘴，遭遇痛苦的身心折磨，長期處於恐懼之中，也許只有最信任親近的人，可以帶他們走出地獄。

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一定會擁抱那個在幼兒園哭到虛脫的小女孩，告訴她，你沒有做錯什麼，不要害怕，不要自責和自厭，學會保護自己，不舒服的事情一定要告訴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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