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個讓她很沒面子的「啞巴」

文：鄉下玉米

桃花是她的啞巴母親秀雲在村口撿來的。撿來桃花不足一月，一向健康的養父患急病去世。村人都說桃花命硬，勸秀雲把她再送人。可秀雲不幹，仍拿她當心肝寶貝。

母親是啞巴，這讓童年的桃花覺得很沒面子。獨自坐在村後小河邊時，她常常想：撿自己的咋就不是個健健康康的人呢？咋就不是個有錢的城裡人家呢？「唉——」想到此，桃花就大人般地嘆氣。

桃花人長得漂亮，又冰雪樣聰明，可和小夥伴鬧矛盾時，他們都知道她的「軟肋」——唱自編的兒歌：可憐的小桃花，有個啞巴媽，啥也不會說，只會啊啊啊。這兒歌會讓伶牙俐齒的她啞口無言垂頭喪氣。桃花嫌惡秀雲，不願意喊她「媽媽」（反正喊了也聽不見），在心裡稱她為「秀雲」，也不願意她親熱地拉自己的手。

小學六年級時，學校里推選縣級「三好生」，只一個名額（選上考中學可加10分）。桃花和毛蛋進入了最後的「角逐」。結果，桃花以兩票之差「落馬」。放學了，同學們都走了。桃花孤零零地坐在教室里。自己運氣咋就這麼差呢？老天真不公平！不覺間，淚水就無聲無息地流了滿臉。冬日的風在窗外呼啦啦地刮著，夜色漸漸漫上來，桃花愈加傷心。

門何時被秀雲推開的桃花不知道。等她過來拉自己的胳膊時，還沉浸在傷心中的桃花嚇了一跳。桃花乖乖地隨她回了家。路上，見桃花打冷顫，秀雲脫下了自己的棉襖。桃花不要，秀雲裝作生氣的樣子撇下她大步朝前走。

桃花追上去拉起了秀雲的手。這是自桃花懂事以來第一次主動拉秀雲的手。因為這，秀雲剛才寫滿著急的臉甚至掠過一絲欣慰的笑意。想到把桃花從瘦小的象小貓一樣的一兩個月的小毛娃養成健康漂亮的12歲的小姑娘的種種辛酸，秀雲一時百感交集，流下了淚水。怕桃花看見，她趕緊偷偷擦掉了。

回到家，秀雲從鍋里端出了熱騰騰的飯菜。桃花一看，都是自己喜歡吃的菜。那一瞬間，桃花心裡暖暖的：她是無條件愛著自己的，她的愛不會因為自己沒評上「三好生」而減少一分。在心裡她開始把秀雲當做「母親」。

和桃花同齡的女伴們大多上到小學畢業、初中畢業就回家幫忙幹活了。村裡有人「勸」秀云：丫頭片子識兩個字到城裡能分清男女廁所就中了。就讓她回家吧，還能幫幫你。秀雲微笑著卻執拗地搖頭。

桃花上了初中上高中，好容易到了高三。桃花想：再努把勁，上了大學就好了，自己在校可以勤工儉學。哪料天不遂人願。成績優異的桃花連個大專也沒考上。

桃花懵了：怎麼會呢？怎麼這樣呢？桃花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母親衣不解帶在床前守了三天。看著母親憔悴的臉、花白的頭髮、粗糙的手，桃花不忍了：這學不上也罷。母親的負擔也輕些。桃花接過了母親遞過來的雞蛋面。

吃完了，放下碗，桃花去拿鋤。母親卻一把奪過鋤扔了老遠，又是指天又是指地，又是拍胸又是跺腳，大聲地「啊」「啊」著。這是桃花第一次見母親發這麼大的火。桃花不知所措，怯怯地站著。母親又轉回身把高三的課本捧給桃花。桃花順從地接了過來。桃花明白母親是想讓自己復讀呢。

又到了高考時，鄰居二嬸來給桃花送飯，還捎來了母親的一封信，說是母親托鄰村的聾校的老師寫的。信上說：桃啊，家裡農活忙，我就不去鎮上給你送飯了。你二嬸正好去買東西，就讓她捎給你吧。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好好考試。別有壓力，放心考，不管怎樣，你都是媽的驕傲。信里夾了50塊錢，你自己買點喜歡吃的東西吧。桃花的心跳得厲害，似乎要跳出來。桃花用手按了按，心裡對自己說：要考試了，好好考。

考完後，桃花騎了車飛快地往家趕。到了家，卻見大門緊鎖。二嬸過來說：「孩子，快去醫院吧。你媽在醫院呢。」

母親是騎車去集上買雞時（要考試了，她想給桃花改善一下伙食）經過一座小橋不小心摔下來的，她摔斷了雙腿。「就那樣她還惦記著你，把錢給我，讓我買雞給你做菜，再給你送去。怕你疑心，又央人給你寫了信。」 二嬸說，「孩子，你媽是不能說話，可她是真疼你啊！」

「二嬸，你別說了，」 桃花已哭得泣不成聲，「我知道。」

母親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媽——媽——」桃花哭著抱住了母親。桃花知道母親聽不見，可她聽得懂。母親用粗大的手輕輕擦掉了桃花的淚水，她用滿是慈愛的含笑的眼睛「告訴」桃花：「孩子，別哭，媽不是還在嗎？！」

在醫院花錢如流水，母親心疼了，只住了一星期的院，她就堅持出院了。

過了兩個月，成績出來了，桃花是縣裡的狀元。有記者來採訪，問她成功原因，桃花說：是因為我有一位好母親。她雖然是殘疾人——不能說話，但她給我的母愛是完整的，一點都不殘缺！母親聽懂了桃花的話，還只能坐在椅子上的她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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