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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只有一個京都

京都是我在日本唯一一個居住過的城市,不是那種短短几周的旅居,而是擁自己的小屋子,正正經經地生活在那裡。

所謂「當局者迷」的情況,特別容易發生在京都。像我,總覺得日本這個星球是按照京都為中軸線來轉動的,直到離開後又回來,才發現好像不是這樣。

就拿餐廳來說,東京的店就算不明目張胆,也會在背後暗自較量,某某的徒弟開了新店,誰家又上了一顆星,哪家又變成介紹制了,或是tabelog評分又上升了,都會在foodie圈裡小小小流傳一陣。

京都卻不是這樣,大家總擺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預約的門檻和難度、套餐的價格、環境和氛圍,這些全都跟米其林星級呈隨機分布狀態。

你完全能找到不在任何榜單上卻要等幾年的餐廳;也有不起眼的一星餐廳,預約簡單,不讓拍照,但是東西好吃。

去年冬天某個晚上,和兩位朋友去京都的坊主BAR(最近在中國出名了的網紅和尚酒吧),一直喝到人家午夜12點關門,才不得不離開,慢悠悠走著回旅館。三條一帶的小巷子全都黑燈瞎火,就算以正常音量說話,都有種在大聲喧嘩的羞恥感。

突然在路邊發現一隻胖三花貓,正歡快地吃著貓糧。旁邊站著一對中年夫婦,推著自行車,同樣笑著看貓咪吃飯,貌似是他們一直在喂的貓。

擼了一會後,自然就打起招呼來,才發現兩人就站在「飯田」門口,2018年唯一新上三星的餐廳,看樣子就是準備騎車回家的大將夫婦。

網上找不到有關他家料理的圖片,因為嚴禁客人上傳到任何社交媒體,能看到的只有店門口的招牌和暖簾,預約困難。這樣嚴苛又固執的大將,此刻卻笑眯眯地望著貓咪,跟我一個醉醺醺的陌生人寒暄。

京都有一股迷之神秘力量,這個城市沒有通行的法則,而每一方小天地,都有自己的rule。

現在回京都,已經不太想去吃些人盡皆知的名店,對我來說無比特殊的京都,更想安安靜靜地去享受它。

這回飯搭子訂了兩家完全沒有遊客的隱店,怎麼說呢,就是想跟別人推薦也說不出精彩點的類型。

一家叫「阪川」,在遊客集散地花見小路後的巷子里,一向排斥這類旅行團如蝗蟲過境般席捲的地方,花見小路卻是例外,因為常來吃飯,倒也不覺得這是個多麼商業化的旅遊景點。

日本向來不喜歡以景點來營銷景點,更多的操作方式是以城市或區域的觀光為整體,常被問到,「這家餐廳靠近京都那個景點?」

這簡直比讓我「推薦些京都好吃的」還要令人惱火,只得反問,「請問景點具體是指什麼呢?」

如果說祗園是景點、鴨川是景點、寺廟是景點,豈不整個京都都是景點?花見小路也肯定逃不過。也只有在這裡,去「景點」吃飯這件事一點也不讓人反感。

阪川訂到的時間是詭異的8點10分,搞不懂零頭是什麼意思,早早到了附近,等到8點,果然見大將出門陸續送客,等10分一過才敢開門進去,此時吧台已經坐滿了人,就差我們兩位了。

他家吃飯需要花點心思,並不是一如既往選上某個價位的套餐就完事,還可以自己DIY。小哥送上一張手寫菜單,質感像是薄木片,洋洋洒洒幾十種菜式。

可以單點,也可以選套餐價位,還可以選幾樣特別想吃的,讓大將安排在你選的套餐里,我倆怎麼也搞不明白這個複雜的形式要怎麼計算。

「我想吃炸牡蠣。」

「我要烤河豚白子。」

炸牡蠣

河豚白子

一人點了一樣想吃的,以及15000日元的人均套餐,就這麼開吃了。

當天的時令名物是一種叫諸子(moroko)的淡水魚,來自琵琶湖的天然物。

一進門就聽到大家在議論摩洛哥,還不解為何日本也掀起摩洛哥風潮了,原來是發音相似的小魚。

輪到哪幾位上烤魚,小哥就把炭爐搬到他們面前,凝神屏氣一條條仔細翻烤。

對這類魚不太感冒,當天留下印象最深的倒是椀物「蟹肉真丈」,外層用蛋白和蟹肉做成茶巾包,內陷則是蟹黃和蟹腿肉,配上春野菜うるい(大葉擬寶珠)。

阪川的規則是可以手機拍照,但是禁止相機,在座的幾乎都是50歲左右的中年人,只有我倆年紀最小。

不論奢侈品、好酒店好餐廳,中國人對這方面的享受越來越趨於低齡化,比起20歲出頭就吃遍世界的foodie,我們倆快30的放在國內已經算是起步很晚了,吃完還要寫稿掙餐費。

但在日本的餐廳卻常被人說「好年輕!」

我好多還在上大學的日本朋友從來沒吃過懷石料理,更別說高級壽司和法餐廳。有次拜託大三的日本姑娘定一家餐廳,2萬日元的套餐,4位,於是她怯怯地問我,「是4個人一共2萬日元嘛?」

他們大多忙於打工賺生活費,幾萬日元的一頓壽司相當於一個月房租,沒錢沒時間去吃高級餐廳很正常,我在日本留學的時候,也是要辛辛苦苦幹個通宵夜班,也才夠吃個最便宜的懷石套餐。

現在也只能說,進入了另一個人生階段,而已。

低調的門口

第二天晚上我們約在出町柳附近的「はやし」,算是非常不引人注意的一星餐廳。

完全禁止拍照不說,一走玄關,就被那股奇妙的緊張氣氛給震懾住了,他家不設女招待的角色,所以就見一位身穿白色廚師衣的小哥,撲通一聲跪在你面前,捧起雙手,像是要托起一把武士刀的感覺,原來由他做接待,只是要寄存我的大衣。

はやし的大將看起來更不苟言笑,全程沉默不語,吧台六位客人也是壓低了嗓子小聲說話,我跟飯搭子的對話也經常是,「喂,這個是什麼啊?」

「啊,你說什麼,聽不到。」

整頓飯都好像飛機快降落時鼓膜內陷,耳朵聽聲音都好遙遠的感覺,臉部肌肉都要僵硬了。

加上不能拍照,只得埋頭吃,幾乎都不記得吃了些什麼。整個上菜節奏都很跳躍,完全不循規蹈矩,像是腦袋裡想起什麼就做什麼。

唯一的記憶點是兩道菜都用了辣椒(唐辛子),在懷石中可算是非常少見,最後的主食是粥和葛根汁,有點在瓢亭吃早飯的感覺,大將的解釋是「覺得吃了很多生魚片之後,來碗粥會更舒服」,真想和他擊掌。

大家都吃到接近尾聲的時候,大將突然就鬆懈下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有說有笑地聊起天來。

尤其對我們兩位外國人產生了興趣,聊到毫不搭界的塔卡拉瑪干沙漠,還把自己在中國買的雞血石拿出來展示,「但好像買到了假貨。」

鄰座西裝男是位吃遍世界的foodie,中國的好餐廳也吃了不少,什麼龍景軒、福臨門、金沙廳都娓娓道來,我和飯搭子分別給他推薦了南京的江南灶和澳門的譽龍軒,大家互相關注了ins,也算是完成了一場美好的吃飯社交儀式。

現在回想,不過1個月,就已經把菜式忘得一乾二淨了。來到這種不允許拍照的店吃飯,才會驚覺自己過分依賴相機和手機,身體的感知能力衰退得如此之快。

已經無法想像一頓不拍照的飯,就像做了個支離破碎的夢,科技一步步剝脫了人自身的肢體觸覺,即便是在京都。幾十年後,也許我們要在眼睛前面綁一台手機,才能看見天空和樹木的顏色。所以還是感激,有這樣傲慢的餐廳存在。

畢竟世界上只有一個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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