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畔的「無人「懸崖

冬天，雕塑家大雪給我看了一張照片，

法國西海岸的懸崖峭壁，

風猛烈的攪動海面。

大雪曾是個怒者，

暴君，孤獨的燒瓷人。

她說：那天，他和我站在崖巔上……

天之浩淼，海之怒濤，

世界的這個高度，這個此刻，

就他們倆，手在手裡，唇在唇里，

推不開刺骨的風，那就緊緊的抱在一起。

2018年的大雪和狂風中的法國愛人。

我心說，

你冬天的懸崖也曾是我夏天的懸崖，

烏泱泱的人群，

孩子肆跑，小販叫賣，

女孩裸粉，男人啤酒。

大海的清香里到處都混渣著人類的腥。

人和人，你躲他，他躲你，

你陰謀，他算計，

相互嘿嘿，莞爾一笑。

大西洋邊的這個懸崖，叫"Etreta "。

我再心說：

我要和我的小佛德，老去的愛人，

一起攀登那個冬天沒人的懸崖，

海上生明月，萬欲唯我他。

巴黎第一場大雪，

巴黎第二場大雪……

小佛在做他的鏡子機器人，

我讀完了我的20本書，

眼看就要離開法國了，

他說：我們出發吧，

去看看你天天煩我的無人懸崖。

跳上車，又來了小佛的發小，

藍眼睛的Pim。

他們倆倒像一對。

兩個工程師，

小佛開飛車，Pim現場解說：

壓死他！壓死他！

那個旁若無人的闖燈人。

他們總是餓，

我說海邊有大西洋牡蠣和酒，

車停在高速公路麥當勞，

他們和機器說話，訂餐，

不忘了和機器調情，

我要聽Noir Désir ，

他們要聽The Rocky Horror Picture Show !

快到海邊了，

我心忽然揪緊。

田野到處都是鬼鬼祟祟找停車位的人，

兩個工程師這時愈加興奮。

這個海邊總有一個連警察都找不到的停車位，

免費的。

他們還真是一對壁人，

藍眼睛指揮，綠眼睛專註，

毫髮遷細的貼在山崖高處。

我心已碎，遠遠望去，

我的寒風刺骨的懸崖上都是松針般的小小人。

還沒撿起掉在地下的殘心，

兩個夥伴已經坐在堤岸上喝啤酒了，

小佛對老侍者說：

先生，您能稍微轉個身嗎？

眼前的大海被你的頭擋住了，

還有你，小孩子，

對，對，動一下，

我又看見海了。

氣瘋了，用腳踢卵石，

每一個石頭都在嘲笑我編織的，

浪漫的夢。

懸崖底下，小佛和Pim已經躺下了，

眼睛閉上，好像進入了午睡模式。

一個人無聊，就撿起了海石頭，

這顆也美，那顆更美。

包里填滿了石頭，

好像一個苦役犯拖著疲憊。

小佛睜開一隻眼，

讓我看看海堤邊的告示：

此海灘禁止撿石頭

我坐在他們旁邊，三個人開始思想：

每個人都撿etreta的石頭，會怎麼樣呢？

海鷗的叫聲里，我們在盤旋著我們的想像……

Pim說：謝謝你邀請我們來海邊灌風，

下次別忘了再叫上我。

我、小佛、Pim年輕的時候，

在馬賽深水港邊的山路里，

酷暑下，脫光了一直走，

那條小路叫「火之路」。

懸崖是一樣的懸崖，

就看你怎麼能抵達到，你自己的懸崖。

我在等下一個冬天。

-END-

weiwei

上海雍福會藝術總監。

一半在巴黎，一半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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