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小樓又西風 憑誰在唱牡丹亭

「為何？」

「道不同，不相為謀。」

「若同怎樣？」

「斷袍之裂，不必再言。」

離開皇城根，你就不再是我的意中人。

王爺，你未來過江南，你也曾允我終有一日，放了功名棄了利祿，不想戰場百萬兵徒手家中畫蛾眉。我曾信你滿懷期待，我曾崇拜殺敵百萬口誅群儒，白衣勝雪黑衣如墨。直到現在，你也未有半分不好。

我隨師父多年筆墨丹青，從山野到朝堂，見慣了客商巨賈朝臣權貴，師父說，喜怒不形於色，悲歡不感於言，才能吃好這碗飯。我從未想過半點入這行最大的幸運是遇見你，你也成了一道坎坷，再也沒有宮廷畫師的夢。

那日奉命給貴妃畫像，她手中的貓靈動多情，很難把握，我屏著性子收著呼吸害怕一毫之差，但是最後的落筆間還是少了神韻，貴妃氣質雍然並未怪罪，但是我看著那幅畫還是覺得失落的很。你恰好出現，一襲白衣，肩上落了桃花瓣，越著我的肩拿起筆添在貓的眼睛上，像是活了過來。我抬頭看你，你眉眼溫潤與我對視。畫像間我曾聽說過你，京城裡那些未出閨閣小姐曾羞著臉提及，那些朝野大臣也滿是尊崇。

「這個小畫師帶去我府上吧，正好近日有畫要作。」因這一句話，我跟著你出了宮，走下階梯級級，還有青石台階，街上人摩肩接踵，你拉著我，未半分介意，我紅著臉，雖穿著男畫師的衣服卻也是個女孩子呀。你府上蟲魚山水鳥語花香比起皇宮歡樂極了。並未有人讓我作畫，你讓我畫蟲魚畫假山，按著宮裡的樣子設計園林圖紙。我臨摹著枯燥偷偷地畫著你，束髮散發，黑衣白衣，淺笑亦冷峻，我攢了一沓紙。

後來你見了，我惶恐。京城裡大家閨秀渴望的人我相比較而言太過渺小。我低頭絞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你站了許久說：「過些日我上奏皇兄，若你願意，我不負你。」我驚訝的抬頭，我現在都記得那雙眼睛無比認真。從那一刻起，我在府上不用整日花些蟲魚，我可以明目張胆的畫你。雪暮白頭，桃花落肩，年復一年，你未娶我，卻又像是娶了我，我是不介意的，因為你說，有一天，棄了這王侯將權陪我看看大好河山，你說江南沒的像是畫，我一定喜歡，你說總有一日閑在庭院為我畫眉。我都記著，從未敢忘。

我在府里從未知道京城早已波譎雲詭風雲變幻，後來，我才知道消息，皇位禪讓，你即登大典，秋天來得太早，身上衣服單薄，肅肅瀟瀟。我再見你，是公公來府上宣詔，宣畫師入宮，我接過聖旨，拿著畫冊，未有半分波瀾。

「朕，」你看著我手裡的畫冊，頓了頓，「在宮中住下吧。」我看著你，和以前相比，不一樣了，我跪在地上未起：「臣畫盡宮廷金玉王孫貴胄，也淺嘗情愛歡愉，」我抬頭看你，你眉頭緊鎖，「讓我離開吧。」那一刻我沒有任何力氣，沒再言語。

我終究走了，你留我那些日子整日去偏殿看我，你生母的淑椒房給我，我並未開心一點，或許我並未喜歡你吧。所以我走了，畫冊留下。我去到江南，看了你的山川江河，看了你掌權下的盛世繁榮，這江山的確你更有資格。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用心。我在宮中行動自如，了解宮中防布，玲瓏心思自然全都記下，你讓我畫宮中景況特地指出山水間細節，我本不願多想，既然傾心於你，自然全心全意。你要，我有，我便給你。但是，十里紅妝，閑畫蛾眉，再也不會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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