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歡天喜地離婚了
選自《愛人品味》 侵刪 作者 Apple
01
在跟王子和的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時候我的手都在抖，王子和坐在對面一臉平靜地對我說，老婆，你可要想清楚了，這可是你非要這麼乾的。
我握住他的手笑著說，沒關係，這不都是為了芭比嗎？而且，今年很快就過去了。
我跟王子和就這麼手牽著手去辦離婚了。發本子的大姐像看到自己老公跟人來領結婚證一樣表情怪異，大概是沒見過這樣恩愛離婚的。聽說到這兒來的大都橫眉怒目劍拔弩張，不砸壞幾樣東西已經算是素質高的了。
大姐長了一張居委會大媽的臉，盯著我們倆上上下下來回打量，問王子和：「倆人不挺好的嗎，為啥離啊？」
王子和想了想，看了我一眼說：「我喜歡上別人了。」
大姐若有所思：「哦，這年頭因為這個原因離婚的太多了。你們要不要再想想，其實過日子跟誰過都是過，都一樣。」
她這是勸上了，我一看連忙搭過話，假裝生氣的樣子說：「不想了不想了，我現在就要跟他離。」
雖然只是協議離婚，但綠本子拿在手上還是讓人不舒服，我將它放進包里盡量不去想，問：「王子和，我們吃什麼？」
王子和看了看錶：「公司有事兒，你自己解決，好不好？」
我說：「王子和，現在我可是單身了，你就不怕我去找別人？」
王子和吭吭地笑了兩聲，在我額頭上親了一口：「我不怕，你不是那種人，對吧？」
王子和轉身去取車，我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腳步輕快，他確實跟很多年前不一樣了，成熟、自信、英俊、有錢，這樣的男人，誰也不會知道他的過去，他的努力、他的落魄，除了我。
02
我跟王子和認識的時候他還是個窮光蛋，不僅窮，而且看不到未來。我與他結識在火車站旁邊的一家快餐店，他叫了一份5塊錢的西紅柿炒蛋蓋澆飯，因為人多，找不到單獨的桌子，就坐在我邊上吃。就只是一份西紅柿炒蛋，炒得顏色囫圇，分量也極少，但他卻吃得很優雅。我的一盆酸菜魚米線基本未見少，光顧著去參觀別人了。
其實那天我心情也不好，一份酸菜魚米線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因為臨近畢業，家裡讓回去工作，我不肯，被斷絕了生活來源。我不知道接下來的路應該怎麼走，只是不想屈服，卻也沒有戰略，無謂抵抗。
王子和吃完看見我在望著他，對我淺淺一笑，挪了凳子付錢走人。我看著他的背影，無端有些傷感，就像看見的是自己。
之後的晚上我在站前廣場再次見到他，他坐在行李箱上獨自抽煙，我站在他面前整整3分鐘才引起他的注意，他就像遇見一個老朋友一樣對我微笑。
那晚我們就在廣場上過夜，他去買了兩份報紙，我們就著燈光讀那些社會新聞，看到匪夷所思的事件會敞開喉嚨哈哈大笑，旁若無人。深夜的時候他睡著了，我坐在他旁邊，看著廣場上稀稀落落的人，突然覺得一切好像並沒有那麼不堪，無家可歸又無處可去的人竟然有這麼多，也許，我並不是其中最慘的一個。
王子和也是這麼說，第二天早上他給了我一百塊，這是他全部財產的1/3。我看見他從牛仔褲後面的口袋掏了又掏，總共也就三張紅色票子，還有幾張零錢，從毛票到50元不等。他拿了一張紅色的給我，一臉抱歉：「對不起，我只能給你這麼多了，你趕緊回學校，別在外面瞎晃悠了，這兒魚龍混雜，指不定誰給你賣到哪個窮鄉僻壤生孩子去！」
我沒有推託，接了過來，我說：「算我借你的，以後，我們一定會再見面！」
我給了他我的電話，但是他沒有給我留他的，我問他要，他說：「算了，你回去好好找工作過生活，有時父母的想法是跟咱們不一樣，但他們肯定是為了我們好。」
他幫我攔了計程車，對我揮手告別了。
03
我和王子和協議離婚的事情誰都不知道，他仍然每天準時給芭比打電話，在電話里讓她親親爸爸。我們結婚3年，寶寶芭比剛滿兩歲，活潑可愛。
我在電話里跟王子和說：「你再忍一忍哦，已經是8月了，今年很快就過去了，為了芭比，咱們就當一回善男信女吧，再說，我懷芭比那會兒咱不也有一年多沒那個嗎？」
王子和在那頭嗯了兩聲，然後他說：「我們再買套房子吧，我老住爸媽那兒也不是那麼回事兒，早晚他們得起疑心。」
我同意了，以王子和現在的身家，再買個幾套房子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就跟一小康之家買台冰箱空調一樣簡單。王子和要了我的身份證和戶口本，說買房子的事兒就交給別人去辦吧，寫我的名字就好了，也不用那麼大張旗鼓的，這年頭，有點小錢還是不要露富的好。
他說就在附近的錦華園買一個中套，以後也方便。我忙著帶芭比，兩歲的孩子頑皮得不行，一刻都不能離手，買房子的事情就全交給王子和去辦了。有時候我想緣分這東西真是天註定的，一個好男人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就像是買彩票，有的買了一輩子都沒中過，有的就是第一次，卻中了兩千萬。
我與王子和，就是一次中獎的典型家例。
04
說實話，再次遇見王子和的時候我根本沒有一下子認出他來，而且，我也很沒有良心地忘記了這個曾經在自己窮困潦倒的時候還主動給了我一百塊的人。他在一所大學的旁邊開了一家服裝店，而我，碰巧去那所學校參加一個調用培訓，晚上無處可去，便自己出來逛誑。
我們就這樣又遇見了，他已經從一個流浪漢變成了小老闆。而我，也聽了他的話，回去當了個中學老師，日子過得還算輕鬆。我們的重逢充滿了和諧社會的普遍意義，王子和說：「我請你宵夜吧，咱也算是舊相識了，能再遇上也不容易。」
我沒有讓他請我宵夜，因為還欠他一百塊，我付了飯錢，算是感謝他。這時候我才知么道王子和的經歷。我們分開之後他去找了一個舊同鄉，跟他一起打了半年工，然後在淘寶上開了個網店，生意不算好，勉強能保本。後來在個朋友的幫助下，拿了學校這邊的門面，但租金還是向朋友借的，才開了不到兩個月，還處於創業階段。
我在這兒培訓了將近一個月，跟王子和的關係也越來越密切，到我走的前一天，王子和請我吃飯。我們從很遠的地方走回學校，一路上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跟我並肩走著，快到學校的時候他拉起我的手，像個犯了錯誤的學生一般靦腆。
他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這樣的男人多可愛，還沒有戀愛，便想到與你結婚。我不覺得這是輕率，而且在我心裡，跟王子和就像認識了很多很多年，那麼的親切。
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對他笑。
兩個月之後，我主動申請了學校的借調，調到原先培訓的學校來教書，與王子和朝夕相處。除了他的實體店之外，網店還在繼續經營而且生意也不錯，已經做到三鑽，我又聯繫了一些地方網站的論壇，做做團購，因為是小地方，做團購的還不多，所以我們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半年之後就還清了他朋友的錢，還貸款開了幾家連鎖店，兼做網上批發。這樣的模式很適合我們的店，不久之後，王子和便成了擁有幾家連鎖店和金皇冠網店的有為青年。
還有，我們結婚了。
05
王子和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回來住，給芭比的電話也不再準時，我打電話給他，有時接，說是去外地出差，有時掐掉，半天回一條簡訊，說是有事。這是我跟王子和離婚的第二個月，我常常想不起來我們離婚了，有時候拉開抽屜突然看見綠本子，感覺心驚肉跳。
我打電話給王子和：「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真的離婚了？可以不用回來了？」
王子和在那頭心不在焉地說：「你別沒事兒找事兒，我忙著呢！不是你非要離婚不可的嗎？不是你說要分居的嗎？現在又來找我茬，你就是不想好好兒過吧！」
我還真是語塞，王子和抓住了我的軟脅，確實是我哭著喊著要離婚的，也是我讓他今年之內不能住在一起的，我將他活生生趕出了自己的生活，這會兒卻又覺得好像哪裡都不對。
芭比在旁邊自己抓著手機，語無倫次地喊爸爸。她的小臉帶著茫然和天真的表情，手機上滿是她的口水，她不厭其煩，一遍一遍喊爸爸，可惜，她的爸爸已經不在聽了。
我看著家裡熟悉的擺設，王子和買的兩條金魚還在魚缸裡面游得生動，還有窗台上叫不出名字的盆景，有幾片葉子開始泛黃，顯出蕭條的樣子。我不知道，這蕭條是風景，還是我的眼睛，突然覺得有微微的涼意直往上涌，就好像，王子和真的要走出我的世界。
06
我是偶然遇見楊芸婷的，她是我的高中同學，關係還不錯，我跟王子和在老家辦結婚酒的時候她也來過。而這次，她要嫁給我們結婚時候的伴郎，王子和的一個哥們兒。我很驚訝，之前一點都沒有聽到風聲，人家都要談婚論嫁了。
楊芸婷說：「這能怪我嗎？你一結婚就連著生孩子當全職太太的，我倒是想告訴你也沒機會呀！」
說的也是，自從跟王子和結婚後，我就好像與世隔絕了一般。
楊芸婷說：「本來我還想再挑挑的呀，不過我媽託人給我找了個高人算了算，今年跟他結婚，好得很。」她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這個高人可是給很多政府官員和知名企業家支招兒的，從來不給外人看，神得不得了，我媽託了好多人才排上號，本來我也不信，不過，他不收錢的，這樣我才信了一點。」
我笑：「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算命看相這回事，你也信？」
楊芸婷有點不高興：「你還別不信，你就是現在拿個一百萬站在人家門口，人家也未必給你看！而且，你家王子和就是個生意人，人家都信這個！你不信呀，就算了。」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夠預知未來呢？如果是這樣，那知道自己怎麼死的，豈不是天天擔驚受怕？可是，一個不收錢的高人，我倒是不排斥的，起碼不把這個作為營生，就算是一種興趣愛好，也值得尊敬。
我沒有對王子和大肆宣揚這件事，我知道他也是不信這個的，他白手起家，吃了太多苦，如果真的有高人，早幾年他還不如燒香拜佛去呢！但是我還是跟他說了一下，當是個笑料。王子和跟芭比玩得開心，握著芭比小小的臉說：「芭比哦，你長大可不要跟你媽一樣迷信哪！」
我拿枕頭扔他，王子和的臉跟芭比離得那麼近，充滿慈父的光芒，這幾年，他倒是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更加成熟穩重了，與我當年「撿到」他的時候比，更加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力量，男性的統治力和讓人依靠的力量。
但是，我也知道，最近王子和遇上了一些麻煩，雖然他跟我說沒事，但是我經常看到他接手機的時候眉頭深鎖，有時在洗手間咆哮，有時發獃，並且，他賣掉了一輛車。我知道，他的生意一定出現了問題。
07
我還是去找楊芸婷了，自從我生了芭比後，家裡的一切都是王子和在維持，我除了照顧芭比料理家務外，什麼都不用做。我想，我也該為他做點什麼了。
高人看上去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卻沉默冷靜，不像路邊的術士那般對著你上下打量，也寡言，沒有太多問題，偶爾與你目光交接，異常凌厲。高人看了我們的生辰，問了結婚的日子、分娩的日子，還有現在住的房屋的布局，然後，沉思。
高人說：「你相信我嗎?」
楊芸婷在旁邊踢我的腳，我連忙點頭。
高人說：「我的話只說一次，你聽好了。」
我還是點頭。
他說：「你回去，跟他離婚，分居，過了今年自然無事。如果你們不能做到，不僅破財，而且，小孩子也難養大。」
我當了那麼長時間老師，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晴天霹靂。我很想不相信，但是高人拂袖而去，連送客都沒有，由我自生自滅。如果他說花錢可以化解，我一定不會相信，連想都不想。但是，我相信所有不用利益交換的預測，就像有人篤信星座一樣。
我還是跟王子和說了這件事，王子和不同意，說我是神經病。我軟磨硬泡，他都不答應。是的，這麼多年，他從未因為任何事情求過神拜過佛。
可是，這次不一樣，不僅為了他的生意，更重要的是，為了芭比。我不能拿她的生命作為自己無神論的賭注，不管怎樣，都不可能！
我以死相脅，逼迫王子和答應離婚。
王子和最後說：「你非要這樣嗎？」
我已經沒有理智了：「是的，一定，一定！」
08
我跟王子和手牽手歡歡喜喜去離婚了，熬過今年，就會春暖花開，我們會跟童話里寫的一樣，過上幸福的生活。
如果事情都按照我們想像中那樣發展，世界就和諧了。我在跟王子和離婚的兩個月之後，遇見他與另一個女子走出購物中心，他手中的推車裡，坐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王子和什麼都沒有說，與我擦肩而過了，而我，在他們幸福的背影里暈厥在地。
原來他離婚時說的，喜歡上別人了，是為了給今天的真相埋個伏筆。
我去了錦華園的售樓處，沒有找到屬於我的房子，而一周之後，有人來家裡看我們住的房子，說是要重新裝修。因為，這房子已經是他的了！原來王子和拿了我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找了個替身，賣掉了我們的房子。而離婚時為了方便，所有的資產都判給了王子和，除了芭比的撫養權。我一夜之間流落街頭。
打楊芸婷的電話，是空號。
再去尋找高人一模一樣的高層，我已不記得是哪一座了，只記得是18層。一座一座的去找，相似的那一個卻連門頭都已經換過了，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卻再也不能醒。
僅留下一座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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