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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忘記醜惡,可是醜惡不會忘了我

四月第一本想要分享的書很沉重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最近心情不好的朋友麻煩晚些時候再看。

我希望你不要合上書,然後覺得說,「啊!幸好這是一本小說,幸好我可以放下書」,就是物理性地放下一本書那樣把它放下。我希望你不要放下它。我希望你可以像作者我一樣同情共感,希望你可以與思琪同情共感。我希望你可以站在她的鞋子里。

其實寫這個東西是很荒蕪的,旁邊的人很難想像我站在伊紋跟思琪的鞋子裡面有多深,很難想像我在寫小說的過程中,我有多麼忠於小說的世界觀,包括思琪覺得她是她自己的贗品,包括她的平行世界的觀念,她覺得她的人生已經停止了。

我希望這本書的讀者在讀完這本小說的時候,不要感到一絲一毫的希望。這本小說是一塌糊塗的,它是一敗塗地的,它是慘無人道的,它是非人的。

我沒有要救贖、凈化、升華、拯救。我甚至可以很任性地說,如果你讀完了,然後你感到一絲一毫的希望,我覺得那是你讀錯了,你可以回去重讀。

我覺得這個故事它最慘痛的地方,或者說思琪的事情對她殺傷力如此之大,或者說思琪的故事對她如此具有毀滅性,或者說思琪為什麼註定終將會走向毀滅且不可回頭,就是(因為)她心中充滿了柔情,她心中有愛、有慾望,甚至到最後她心中還有性。所以她沒有憤怒,這是這個故事它最毀滅性的一點,所以它不是一本憤怒的書,不是一本控訴的書。

林奕含

其實我一直在避開泯滅一切希望的作品,比如高中時借朋友的《人間失格》翻看過,不到十分之一就不能再允許自己看下去了,比如我至今沒有攢起打開《熔爐》的勇氣,那些文字、那些畫面,會不斷慫恿被我拚命壓到心底的慾望,有人畏懼它的存在,有人覺得那是一種解脫,但我寧願選擇另一種逃避,所以我什麼都沒做。

有些東西不能用紙筆寫作,屏幕上敲出齊齊整整的文字,只用那種疏離感能夠擋住伸向美工刀的手指。

濃稠的黑暗裡閃著隱約的光亮,想辨一辨是實是幻,卻發現已不知在哪失了伸手觸碰的勇氣。

鐵軌上雨水迸濺、一輛車飄過、我醒了。

讀過這本書,我才明白看書原來會這麼痛苦。主動地窺視這世界藏在面具下的虛偽和濃稠的黑暗,內心盛著知道這只是冰山一角的痛徹心扉的清醒。每句話都浸透了傷痛,不得不時而抽離,從面對黑暗卻無能為力的無奈和痛苦中喘一口氣,猛然抬頭,車窗上的水跡好像一道傷痕。

以前有時候會覺得看著書一本本填滿書櫃,收穫的虛榮感多於內心的知識,那一排排的書,會被翻開第二次的屈指可數,所以變得鮮買新書。但讀過這本書的電子版後,我感受到了一種必需。

我希望它能立在書櫃里,立在我的世界裡,持續宣告一個總是被逃避的真相:人性可以黑過黑洞,地獄和人間不是兩個相互獨立的概念。

購買和閱讀是我對痛苦的尊重。

希望她的靈魂找回了那個尚無邪的小女孩。

我想略去我對各個人物的理解和講述,大家最好能去了解一下書里的主要人物,這樣會比較能理解下文的節選。

下文黑字是原文摘選,灰字是個人之言。

剛剛在飯桌上,思琪用麵包塗奶油的口氣對媽媽說:「我們的家教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媽媽詫異地看著她,回答:「什麼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謂教育不就是這樣嗎?」思琪一時間明白了,在這個故事中父母將永遠缺席,他們曠課了,卻自以為是還沒開學。

隱瞞不是一種保護,無知不等於純潔

小孩最初說的往往是雪亮真言,大人只好安慰自己:小孩子懂什麼。挫折之下,小孩從說實話的孩子進化為可以選擇說實話的孩子,在話語的民主中,小孩才長成大人。

他硬插進來,而我為此道歉。

劉墉和剪報本是不能收服我的。可惜來不及了。我已經髒了。臟有髒的快樂。要想去乾淨就太苦了。

想了這幾天,我想出唯一的解決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歡老師,我要愛上他。你愛的人對你做什麼都可以,不是嗎?思想是一種多麼偉大的東西!我是從前的我的贗品。我要愛老師,否則我太痛苦了。

一個人被監禁虐待了幾年,即使出來過活,從此身份也不會是便利商店的常客,粉紅色愛好者,女兒,媽媽,而永遠是倖存者。

想到《水形物語》,水怪不覺得啞女有什麼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他不知道啞這個概念,所以啞女感到自在。

而「倖存者」呢,旁人無法忘記他們過往的經歷,與「倖存者」相處時無法拋棄過往,他們感到不得不處處小心翼翼地與「倖存者」相處,覺得初衷——不傷害他們——簡直就是聖母般的行為。

想到伊紋,她發現思琪和怡婷知道她努力掩飾的秘密時,發現思琪和怡婷在小心翼翼地不觸及她的傷口時,她感到的不是安慰,而是一種無法名狀的悲哀,唉,她可愛的兩個小女人也知道了,一切都徹底回不去了。

(伊紋)想到這裡就哭了,眼淚滴在地上,把地板上的灰塵濺開來。連灰塵也非常嫌棄的樣子。

書中有個叫郭曉奇的受害女孩,她鼓足勇氣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了父母,但得到的卻是二次傷害。

「你跑去傷害別人的家庭,我們沒有你這種女兒!」

曉奇把腳套進鞋子,媽媽推了她,鞋也不用穿了!

媽媽看不透女兒倔強言語之下的痛苦和無助,沒有真正理解事件邏輯便依據自己的思維下了錯誤的判斷,滿心滿腦都是羞恥感和罪惡感,她所有的行為、言語,都是在把罪過都怪到作為受害者的女兒身上,不僅沒有表達任何身為親人應有的心疼或慰藉,反而透著一種徹底的不信任,肆意地往原就傷痕纍纍的女兒身上撒上一把又一把的鹽。

為什麼世界是這個樣子?為什麼所謂教養就是受苦的人該閉嘴?為什麼打人的人上電視上廣告廣告牌?姐姐,我好失望,但我不是對你失望,這個世界,或是生活、命運,或叫它神,或無論叫它什麼,它好差勁,我現在讀小說,如果讀到賞善罰惡的好結局,我就會哭,我寧願大家承認人間有一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我最討厭人說經過痛苦才成為更好的人,我好希望大家承認有些痛苦是毀滅的,我討厭大團圓的抒情傳統,討厭王子跟公主在一起,正面思考是多麼媚俗!可是姐姐,你知道我更恨什麼嗎?我寧願我是一個媚俗的人,我寧願無知,也不想要看過世界的背面。

這是主人公思琪寫給伊紋姐姐的信。一個個問號敲打著內心,這段文字滴著絕望,散發著痛苦的味道。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當成美德是這個偽善的世界維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氣才是美德。

我可以忘記醜惡,可是醜惡不會忘了我。

如果姐姐能用莎士比亞來擦眼淚,那我一定也可以拿莎士比亞擦掉別的東西,甚至擦掉我自己。

書寫,就是找回主導權,當我寫下來,生活就像一本日記本一樣容易放下。

這是書中思琪瘋後,伊紋寫給怡婷的信里的一段話。

怡婷,你才十八歲,你有選擇,你可以假裝世界上沒有人以強暴小女孩為樂;假裝從沒有小女孩被強暴;假裝思琪從不存在;假裝你從未跟另一個人共享奶嘴、鋼琴,從未有另一個人與你有一模一樣的胃口和思緒,你可以過一個資產階級和平安逸的日子;假裝世界上沒有精神上的癌;假裝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有鐵擱桿,桿背後人人精神癌到了末期;你可以假裝世界上只有馬卡龍、手沖咖啡和進口文具。但是你也可以選擇經歷所有思琪曾經感受過的痛楚,學習所有她為了抵禦這些痛楚付出的努力,從你們出生相處的時光,到你從日記里看來的時光。你要替思琪上大學,念研究所,談戀愛,結婚,生小孩,也許會被退學,也許會離婚,也許會死胎。但是,思琪連那種最庸俗、愚鈍、刻板的人生都沒有辦法經歷。你懂嗎?你要經歷並牢牢記住她所有的思想、思緒、感情、感覺、記憶與幻想、她的愛、討厭、恐懼、失望、荒蕪、柔情和慾望,你要緊緊擁抱著思琪的痛苦,你可以變成思琪,然後,替她活下去,連思琪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對不起,今天的推文很喪。

最近幾個月的很多404,我的的確確知道它們的存在,也知道一些他/她們的痛苦和勇氣和努力和坎坷,但是真的對不起,我沒有勇氣在這個平台為那些404發聲,我只能也只會給你們推薦一些書分享一些內容一些我的所思所感,真的真的對不起。

插畫師:Luke Chu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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