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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遠的精神食糧」

清華大學建築學院教美術的

程遠老師——

自小在這校園裡長大……

長大去了遙遠的陝北……

從陝北回來考上了中央工藝美院

(現清華美院)……

然後回到清華校園裡教美術……

然後又去了更遙遠的美國……

然後又回到清華校園裡教美術……

——今年秋天,清華大學建築學院

要為程遠老師在中國美術館

舉辦個人繪畫作品展

清華子弟,

插隊知青,

美院學生,

清華教授……

——這一路的「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又豈是這些身份標籤所能承載,

個中甘苦以及耕耘和收穫,

且看程遠老師與其友人學生

逐一畫(話)來——

程遠老師個人畫展

地點:中國美術館第六展廳

時間:2018年9月19日-9月26日

程遠的精神食糧

(王如駿——耶魯大學戲劇學院教授)

——年輕時一起學畫畫的程遠和王如俊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北京的年輕人有很多圈子,憂國憂民的,寫詩的,學樂器練聲樂的和畫畫的。那個時期轟轟烈烈的群眾運動已經結束,作為「文革」主體的學生被大規模的上山下鄉運動請出城市,廣大知識分子被以「五七幹校」和「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的名義請出學校或單位,無法從事專業工作。但是生活還在繼續,一茬一茬新生命正在從各個角落裡冒出來。

我和程遠相約一起學畫,那時他剛從陝北回城,我在中學裡教書,屬於中學畢業教中學的「小老師」。我們求師從清華附中吳承露先生開始,之後轉異多師,基本還是在清華園裡。和我們一起學畫的也以當時在校的美術組學生為主,所以相對於各個區文化館和東城、西城的不同群體來說,算是比較閉塞,也是比較單純的。

《榕樹》——程遠 繪

白天上班,業餘時間除了畫畫,就是到程遠的小屋侃大山。

程遠的小屋在清華北門路邊的一幢小樓的一層,下大雨時被水灌,冬天還沒暖氣。不過這裡有的是年輕人過盛的精力和熱情,什麼吃的喝的都沒有我們也能像過年一樣快活!到他小屋來的人可謂「魚龍混雜」,有插隊回京的朋友、老高三的飽學之士、除了大把的時間什麼也沒有的無業青年、其他業餘學畫圈子裡來訪的不速之客,等等。而他的屋子實在沒多大,放下一張單人床,一個小桌子和凳子,剩下的就是開門的那點地兒了。人多的時候,床上坐一排,門背後站著的全是人。

《榕樹》——程遠 繪

在程遠這裡我看到他父親舊藏的西方油畫雕塑印刷品,素描和水彩教材,還有各種過手的書籍,如朱光潛的《西方美學史》,王朝聞的美學,義大利文藝復興活頁文選等。在政治氣氛詭異和文化生活缺失的「文革」後期,突然了解到俄國巡迴畫派,眼前展現出列賓描繪的十二月黨人、伊凡殺子、蘇里科夫的禁衛軍臨刑之死、謝洛夫的少女和桃子、米開朗基羅的大衛王,而我白天則是搞批林批孔的政治運動,這種荒誕的雙重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我對西方藝術世界的想像。

我像加入了秘密社團一樣,心中充滿了無法和現實世界的人交流的幸福,於父母和工作單位之外在生活中又多了一個維度,吃飯、工作、睡覺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

我們高談闊論,開懷大笑,講著只有我們那個時候才激動不已的各種話題,簡直就像列賓作品裡哥薩克酋長給土耳其蘇丹的一封信里的人物那麼瘋狂。我們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擺脫俗務,成為專業畫家。然而現實生活中卻是一籌莫展。好在我們互相激勵,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們繼續編織奇異的夢想。看不到博物館裡的原作,而出版物嚴重缺乏,從極其有限的信息中我們想像著無比美好的藝術世界。

《查波羅什人寫信給土耳其蘇丹王》——列賓 繪

從表面看,「文革」後期不容任何異端生存。歷經了一系列嚴酷的整肅,書店裡幾乎沒有書,只有馬列毛的著作;商店裡供應奇缺,買白菜都排隊,買什麼都憑票,連過年過節買花生瓜子都憑票;八小時工作之後還得參加政治學習,留給個人自由支配的時間都是有限的,控制可謂無處不在。普遍流行的口號是:全國學習解放軍。用現在的話說,其實就是實行軍事化管理。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但凡有人想追求不同的價值觀,不僅需要智慧和膽識,更要依靠強大的內心訴求和精神寄託。

苦悶中人們會幻想,在一個我們生存的環境之外,一定還有一個不一樣的世界,一個真正適合於我的地方。在這樣的幻想里不能自拔的,就成了生活在他處的人。不如意時,也有迷戀未來的,終日沉浸在對未來的憧憬之中。現實和理想充滿了矛盾,埋頭畫畫幫我們調和了這個巨大的反差,畫畫成了我們的精神食糧,畫畫寄託了我們全部美好的願望。生活中有太多不如意,何以解憂?唯有畫畫!

《棕櫚樹》——程遠 繪

大概認識程遠的人都會感受到他那無可就葯的樂觀主義,以及他永不枯竭的熱情。無論是遇到戀愛的苦惱,還是流年不利命中犯小人,第一想到的就是找程遠。我們這一代的文化基礎和知識結構是很混亂的,公開場合學馬列、《哥達綱領批判》、《反杜林論》,私下裡談論《約翰克里斯多夫》、王國維的人生三境界。到了程遠這裡,一切都化成個人奮鬥的口號,要振作!要奮起!最後簡化成:起!要「起」呀!

記得程遠很豪邁地背誦詩人雪萊的名句: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

——清華髮小畫友在大禮堂前

終於等到了七七年恢復高考。從中央戲劇學院考完試出來,我和程遠決定到交道口的康樂餐廳搓一頓。一上來他就從菜單上點了「螞蟻上樹」,說,這菜好!你看,咱們吭哧吭哧費那麼大勁,從清華騎車到這兒,考到昏天黑地再往回騎,要是上帝看見了,不就跟螞蟻上樹一樣嗎?怎麼著?咱們夠虔誠了吧?上帝一定會保佑我們成功!

之後我們各自考入了不同的大學,我們的專業也各自不同,可是我們的交流仍不失以往的熱度。一升啤酒三毛錢腸,就能讓我們像在程遠的小屋裡一樣熱烈地展開討論,從個人情感到天下大事。

《廣西相思樹》——程遠 繪

程遠的生活里總是充滿了誘人的念想,即使是最平凡的日子,他也能讓你感動和受到鼓舞。我們各自結婚成家之後,有一次我問他,怎麼開始一天?他說去小樹林。去那裡幹什麼?他回答道,摽樹啊。看著我一臉茫然,他解釋說,就是找一棵順眼的樹,橫叉不高不低,別太粗,也不能太細,我雙手往上一摽,全身掛在那兒,看著陽光射進樹林,呼吸早晨的新鮮空氣,聽著鳥叫。然後呢?程遠拍著胸脯給我示範他的全套咒語,我肺沒病!再拍腰部,我肝沒病!腎沒病!我的心臟好極了!想著一個一米八的大老爺們兒,在樹林里像大猩猩一樣和樹過不去,真的很好玩。我認識習武之人和懂養生之道的,早晨起來先在床上練一套才下地的,但絕對沒有程遠來得自然而有感覺。

——程遠郝小欣夫婦在程遠描繪兒子的畫作前

程遠的童心也免不了受到時代大潮的衝擊。八十年代末我到他在清華平齋的畫室,這次訪問的亮點是他的新夢想。他說,你想過沒有,突然有一天,進來一個人,給你一百萬!我問你,那你怎麼辦啊?我回答,千恩萬謝?他不屑地撇撇嘴;我又說,週遊世界?他也不以為然。程遠似乎還沉浸在這個激動人心的想像的奇遇之中,揚著眉,張著嘴,重複著:一百萬,一百萬啊!

程遠在清華建築學院教書碩果累累,多次被評為最拉風的教師。我相信他不僅以自己多年習藝的真實感受教導他的學生,更是以他對生活的熱愛去感動有幸接觸到他的人。學生有好事者在網上編了程老師語錄,引兩條如下:

「你畫得好了,對你的兄弟姐妹好,對你的父母好,對你們全家好,也對我好, 對系裡好,對中國好,對聯合國好,對全世界都好……最後還是對你自己好。」

「……天上掉餡餅的事是沒有的,什麼外國忽然來一個人給你一大筆遺產啊,什麼忽然有人給你一大筆錢呀,這些都是不太可能的;我也經常夢想有人給我一億塊錢——哪怕 一百萬也好啊——可是沒有,——可我還在等……」

注意,他已經把夢想提高到一個億了!

《老樹根》——程遠 繪

我喜歡程遠畫的老玉米。也許這和我們小時候對苦難的記憶有關,粗糲、厚重、單調的色彩喚起對黃土地和辛苦勞作的聯想。這個農家院落里常見的內容經過程遠的處理,充滿了音樂一樣的震撼力,又如節慶里的禮花,臨空怒放;比秦腔高亢,比嗩吶尖利,比繁茂的樹冠還細密;撲面而來,豐碩而敦實,擁擠而快樂。一幅幅老玉米看下來,你會感到生命的喜悅和辛勤勞動之後的充實。

《玉米系列5》——程遠 繪

看完畫程遠讓我提點意見,我建議有的部分玉米豆可以摳細點,部分地方用多層畫法,甚至堆積厚一點,應該不會影響他的畫風。程遠抱著手,指上夾著香煙,若有所思地瞄著他的巨幅寶貝老玉米,又轉過來,瞪大眼睛跟我說,你可別害我啊?

《夥伴》——程遠 繪

程遠喜歡引經據典,有一次我們在美國相聚,舉杯痛飲之時他和我說,人生四喜我們都趕上了: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還應該再加一個,長命百歲!轉而一想,不行,不押韻啊!他在等我幫他完善這句子……

我想,天天這樣畫畫,這樣生活,加一喜不是難事。

《凝視》——程遠 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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