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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折斷了她的翅膀,卻哀嘆她不會飛翔

西蒙娜·德·波伏瓦於1908年出生於巴黎,青年時就表現出過人的天賦,以第二名的成績獲得了法國哲學教師資格執照,她在回憶錄中寫道:「我想要生活中的一切,我想當女人,也想當男人,想要有很多朋友,也想享受孤獨,想要辛勤地工作、寫好書,也想旅行、玩樂,想自私,也想慷慨……你看,要想做到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當我力有不逮的時候,就會氣得發狂。」

她在二戰期間和讓-保羅·薩特、莫里斯·梅洛-龐蒂等人一同創辦了《現代》雜誌,極力主張推介存在主義思想。1954年,她出版的小說《名士風流》獲得了該年的龔古爾文學獎,並奠定了用文學手法宣傳存在主義這一創作路線。

已故法國總統密特朗稱她為「法國和全世界的傑出的作家」。法國前總統希拉克評價道:「西蒙娜·德·波伏瓦的去世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她在文學上的成就代表了一個時代思想的衝撞,並深刻影響了我們這個社會。她在法國文學史理應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我以政府的名義表彰她為女英雄。」

法國文化部與伽里瑪出版社共同出資,創立了「西蒙娜·德·波伏瓦婦女自由獎」,表彰為婦女解放做出傑出貢獻的人士。巴黎塞納河上的第37座橋以她的名字命名,成為這條河上第一座以女性命名的橋。

關於這本書的緣起,波伏瓦在回憶錄中寫道:「完全是出於偶然,我本想談我自己,在這過程中我意識到,要這樣做,先得在總體上描述女性的地位。開頭我研究男子們通過他們的宇宙觀、宗教、迷信、意識形態和文學,在女人身上編造的種種神話……我開始以新的眼光來觀察女性,於是在我眼前出現了一個接一個令人驚嘆的發現。」

她在寫給美國作家阿爾格倫的一封信中說到:「我正在寫的這本書叫《第二性》,這個標題在法語中意味深長。因為人們總是把同性戀者稱為第三性,言下之意是把女人作為第二性,而不是與男人平起平坐的同類。」

《第二性》在法國出版後首周賣出2萬冊,迄今,它的法文版累計銷量已超過300萬冊。

該書出版後在法國引起軒然大波,加繆指責她「敗壞法國男人的名譽」,弗朗索瓦·莫里亞克對《現代》雜誌的編輯說:「有關你們女老闆的陰道的一切,現在我都知道了。」梵蒂岡把它列入禁書目錄。

最初的反對聲浪過後,是無數的靈魂被震撼,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和無限新的可能。《第二性》被譽為「有史以來討論女性的最健全、最理智、最充滿智慧的一本書」,在全世界被公認為當代女權運動的基石,波伏瓦因此被稱為第二波女性主義運動的「精神母親」。

法國著名作家達尼埃勒·薩勒納夫堅稱波伏瓦是改變人類命運的偉人:「伽利略告訴我們地球是繞著太陽轉的,達爾文讓我們知道了這世界不是上帝創造的,而波伏瓦站出來大聲說男女兩性是完全平等的。」

在《第二性》出版20年後,加拿大廣播電台採訪波伏瓦,波伏瓦說:「我認為從總體上看,今天的女性處境一點都不好,我甚至認為情況比我當初寫《第二性》的時候還要糟糕,因為當我寫《第二性》的時候,我抱著一個熱切的希望,希望女性處境即將發生深刻的變化,這也是我曾說過的:我希望這本書有朝一日會過時。」的確,在出版60年之後,這本書依然沒有過時,依然讓我們思考和反省。

獨立的女人

西蒙娜·德·波伏瓦丨著

鄭克魯丨譯

法國法律不再把服從列入妻子的義務,每個女公民都有選舉權;這種公民自由如若不是伴隨以經濟獨立,就仍然是抽象的;受供養的女人—妻子或者妓女—並沒有因為手中有投票權,就從男性那裡解放出來;即使習俗強加在她身上的束縛比以前少了,這些消極的規定也並未深刻改變她的處境;她仍然禁錮在僕從狀況中。女人正是通過工作跨越了與男性隔開的大部分距離,只有工作才能保證她的具體自由。一旦她不再是一個寄生者,建立在依附之上的體系就崩潰了;在她和世界之間,再也不需要男性中介。壓在僕從女人身上的詛咒,就是不允許她做任何事,於是,她執著地通過自戀、愛情、宗教,徒勞地追尋存在;作為生產者和主動的人,她便重新獲得超越性,她在自己的計劃中具體地確認為主體;她通過與她追求的目的、她獲得的金錢和權利的關係,感受到自己的責任。許多女人,甚至從事最卑微職業的女人,也意識到這些優越性。我聽到過做日工、擦洗旅館大廳地磚的女人說:「我從來沒對任何人提出過要求。我的成功全靠自己。」她像洛克菲勒一樣,因自食其力而自豪。但不要以為選舉權和職業的簡單並列,就是完全解放,今日,工作不是自由。只有在社會主義的世界,達到前一步的女人才能夠保證達到後一步。今日大多數勞動者都是被剝削者。另一方面,社會結構並沒有因女性狀況的變化而發生深刻改變,這個始終屬於男性的世界還保留著打上他們烙印的面目。不應該對給女性工作問題帶來複雜性的事實視而不見。一位有身份、思想正統的女士,最近對雷諾工廠的女工做過一次調查,她斷定,這些女工更喜歡待在家裡,而不是在工廠幹活。無疑,她們只是作為經濟受壓迫階級的一員獲得獨立的;另一方面,在工廠里完成的任務,沒有使她們免除家裡的繁重勞動。如果向她們提議,在每周在工廠里還是在家裡幹活四十小時兩者中進行選擇,她們無疑會做出完全不同的回答。如果她們作為女工,能融合到她們會愉快和自豪地參與建造、並且屬於她們的世界中,也許她們甚至會愉悅地接受兩種勞動。在眼下,且不提農婦,大部分工作的女人不能擺脫傳統的女性世界,她們從社會和丈夫那裡得不到必要的幫助,具體地變得與男人平等。只有那些具有政治信念,在工會參加戰鬥,對未來懷有信心的女人,才能給予日常令人不快的疲勞以倫理意義,但女人因為缺乏閑暇,因襲屈從的傳統,僅僅開始培養政治和社會的意識,那是正常的。她們由於在工作中沒有得到理應期望得到的利益,便毫無熱情地忍受工作束縛,那也是正常的。人們也明白,時裝店的年輕女工、女店員、女秘書不願意放棄男性支持的好處。我已經說過,對年輕女人來說,只要獻出自己的身體,就可以融入特權階層,這樣一個階層的存在,幾乎是不可抗拒的誘惑;由於她的工資很低,而社會要求她的生活標準又很高,她註定要賣俏;如果她滿足於所掙到的工資,她只會是一個賤民:住得差,穿得差,無緣享受各種娛樂,甚至愛情。正人君子向她宣揚苦行主義;實際上,她的粗茶淡飯往往和加爾默羅會修女一樣清苦;只不過,並非每個人都能把天主當做情人,她必須取悅男人,才能成功地過上女人生活。因此她會接受幫助,維持她半飢半飽的工資的僱主,厚顏無恥打的正是這樣的算盤。有時,這種幫助能讓她改善自己的處境,獲得真正獨立;有時相反,她放棄自己的職業,受人供養。她時常身兼數職;她通過工作從情人那裡解放出來,或者由於情人擺脫自己的工作,但她也受到職業和男性保護的雙重奴役。對已婚女人來說,工資一般只代表額外補充;對於「要讓人幫助的女人」來說,男性援助倒像是次要的,但這兩種女人都不能通過個人努力獲得完全獨立。

然而,今日有相當多有特權的女人,她們在自己的職業中獲得經濟和社會的自主。當人們探索女人的發展和未來時,質疑的正是她們。因此,雖然她們還只是少數,但仔細研究她們的處境卻特別令人感興趣;女性主義者和反女性主義者之間的爭論,正是因為她們而曠日持久。反女性主義者認為,今日解放了的女人在世界上沒有取得任何重要建樹,另一方面,她們很難取得內心平衡。女性主義者則誇大這類女人取得的成果,卻對她們的不安視而不見。事實上,決不能說她們走錯了路,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們並沒有在新狀況下獲得安定,她們還只是走在半路上。經濟上擺脫了男人的女人,在道德、社會、心理狀況中並沒有達到與男人一模一樣的處境。她從事和投入職業的方式,取決於她的生活的整體形式所構成的背景。然而,當她開始成人生活時,她身後並沒有和男孩子一樣的過去;她沒有受到社會的同等看待;世界對她呈現出不同的前景。成為一個女人的事實,今日對一個自主的人提出了特殊的問題。

男人擁有的、從童年起已經感受到的特權,就在於他作為人的使命與他的男性命運並不違背。通過男性生殖器和超越性的同化,他在社會上和精神上的成功可以使他擁有男性的威信。他沒有被分割開來。而對女人要求的是,為了實現女人特性,要讓自己成為客體和獵物,就是說放棄成為至高主體的要求。正是這種衝突特別標誌著已解放的女人處境的特點。她拒絕退縮到女性角色中,因為她不願意自戕,但放棄自己的性別也是一種殘缺。男人是一個有性別特徵的人,女人只有也是一個有性別特徵的人,才是一個健全的個體,與男性平等。放棄女性身份,就是放棄一部分人性。鄙視女人者時常譴責有頭腦的女人「忽略自己」,但他們也向她們宣揚:如果你們希望與我們平起平坐,那就不要塗脂抹粉和塗指甲油。後面一個勸告是荒謬的。正是因為女性的觀念是由習俗和時尚人為地確立的,所以從外部強加給每個女人;它可以演變為接近男性的準則:在海灘上,褲子變成女性的了。這絲毫未改變問題的實質:個體不能自由地、隨心所欲地塑造女性觀念。不符合這種觀念的女人,在性方面,因此也在社會方面自行貶值,因為社會融合了性的價值。拒絕女人屬性,並不會因此獲得男人屬性,甚至女扮男裝也不能使她成為一個男人,這是一個打扮成男人的女人。我們已經看到,同性戀也同樣說明,中性是不可能的。沒有一種消極態度不帶來一種積極的相反意見。少女往往認為,她可以簡單地蔑視成規,但她正是因此抗議;她創造一種新處境,這處境帶來她必須承擔的後果。當一個人不屈從既定法規時,就會變成一個反叛者。當一個奇裝異服的女人以輕飄飄的神情說,她是在順從自己的樂趣,如此而已時,她是在說謊,她清楚地知道,順從自己的樂趣就是怪誕的。相反,不想標新立異的女人遵循共同的規範。除非挑戰代表一種積極有效的行動,否則選擇挑戰的行為是打錯了算盤,人們消耗的時間和精力,比節省的多。一個不想冒犯人,不想在社會方面貶低自己的女人,應該作為女人去體驗女人的處境,她在職業上的成功甚至往往要求她這樣做。而遵守習俗對男人來說是十分自然的—習俗按照他自主的、主動的個體需要為準則—同樣是主體、主動性的女人,必須悄悄地進入註定她被動性的世界。由於禁閉在女性範圍的女人使奴役狀態惡性發展,也就加重了奴役,她們把打扮和家務變成了難以掌握的藝術。男人幾乎沒有必要操心他的衣著;他的衣服是方便的,適合於他的繁忙生活,它們不需要講究;它們幾乎不屬於他的人格;另外,沒有人期待他自己去料理衣服,有個自願的或者僱用的女人免掉他這種麻煩。相反,女人知道,人們注視她的時候,不會將她和她的外貌區分開來,她通過她的打扮受到評價、尊重、渴望。她的衣服原本就是用來使她行動不便,很容易損壞:襪子容易撕破,鞋後跟容易脫落,淡色的罩衣和長裙容易弄髒,褶皺容易平復;她必須彌補大部分這類事故;別的女人不會自願來幫助她,她對加重預算負擔,讓別人做她自己能夠做的工作猶豫不決:燙髮、燙大波浪、化妝品、新裙子,開銷已經很大。當女秘書、女大學生晚上回到家時,總是有襪子要織補,有罩衣要洗,有裙子要燙。收入高的女人會免去這些苦差事,但她不得不保持更複雜的典雅風度,她會在購物、試衣等方面浪費時間。傳統也要求女人甚至單身女人操心一下住處;一個官員被任命到新城市,很容易就住在酒店裡;他的女同事卻要力圖住在「自己家裡」;她必須仔細地打掃房子,因為在她家裡不能疏忽大意,而在一個男人家裡,疏忽是很自然的。她並非只因為考慮到輿論,才花時間和花精力去操心自己的美容和家務。她是為了滿足自己,希望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她只有把自己創造的生活同她的母親、她童年的遊戲和青少年時的幻想為她準備的命運結合起來,才能通過現在和過去做到贊同自身。她孕育出自戀的夢想;她繼續以對自己形象的崇拜,去對抗男性對生殖器的自豪;她想展示自己,吸引別人。她的母親、姐姐們灌輸給她對小家庭的興趣,一個屬於她的家,這是她的獨立夢想的最初形式;當她在其他方面找到了自由,她也不想否定這些夢想。在她在男性世界中仍然感到不安全的情況下,她保留隱退的需要,這種隱退是她習慣在自身尋找的內心庇護所的象徵。她服從女性傳統,給地板打蠟,親自做飯,而不是像她的男同事那樣,到餐館吃飯。她想同時像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那樣生活,由此,她增加自己的任務和疲勞。

如果她想充分成為女人,這就意味著她要儘可能去接觸男性。最大的難題是在性的領域內提出的。女人要成為一個完整的個體,與男人平起平坐,必須要有進入男人的世界的途徑,就像男人要有進入女人的世界的途徑一樣,她要有進入他者的途徑,只不過他者的要求在兩種情況中不是對稱的。財產和名聲一旦獲得,就像內在的品德一樣,可以提高女人的性吸引力,但是,成為自主的主動性的事實又違背她的女性身份,她知道這一點。獨立的女人—尤其是思考自己處境的知識女性—作為女性要受自卑情結的折磨;她沒有閑暇像賣弄風情的女人那樣專心於美容,後者唯一的考慮就是吸引人;她聽取專家的建議也是徒勞的,她在典雅的領域內永遠是一個業餘愛好者;女性的魅力要求超越性貶為內在性,只作為肉體靈敏的顫動而出現;必須成為一個自發奉獻的獵物,知識女性知道她獻出自己,知道她是一個意識、一個主體;一個人不能隨意地扼殺自己的目光,把自己的眼睛改變成一片天空或一片水坑;一個人不能阻止身體趨向於世界的衝動,把身體變成暗中顫動的有生命的雕像。知識女性由於擔心失敗,就更加熱情地去嘗試,但這有意而為的熱情仍然是一種主動性,它達不到目的。她犯下同絕經所暗示的一樣的錯誤,她力圖否認自己的思考,就像老年婦女想否認她的歲數一樣;她穿得像小姑娘,插滿了鮮花、飾物,穿著炫目的織物;她誇大孩子氣的和神奇的模仿動作。她瘋瘋癲癲,蹦蹦跳跳,喋喋不休,假裝瀟洒、冒失、不假思索。但她就像這類演員:由於感受不到會帶來某些肌肉鬆弛的激動,就用意志力去收縮相反的肌肉,垂下眼皮和嘴角,而不是讓它們自然垂落;有頭腦的女人為了模仿捨棄,會變得拘謹。她感到這一點,惱怒起來;在天真得過分的臉上,過於銳利的智慧閃光突然掠過,有誘惑力的嘴唇抿緊了。如果她對取悅人感到難受,那是因為她不像她奴性十足的小姐妹,取悅人完全出於自願;誘惑人的願望不管多麼強烈,並沒有深入到她的骨髓;她一旦感到自己笨拙,就會對自己的奴顏婢膝感到惱火;她想玩弄男性的武器,進行報復,她說話而不是聽別人說,她展示自己的微妙思想、隱秘的激動;她反駁對話者,而不是加以贊同,她想佔據他的上風。德·斯達爾夫人相當靈活地將兩種方法混合起來,取得了令人震驚的勝利,很少有人能抗拒她。挑戰的態度特別在美國女人身上常見,卻往往刺激男人,而不能駕馭他們;他們以自己的不信任去吸引她們;如果他們接受愛一個平等的人,而不是愛一個奴隸—就像既不傲慢又沒有自卑情結的人所做的那樣—女人就會少操心她們的女性氣質;她們重獲自然和質樸,重新成為女人,不必那麼煞費苦心,因為她們畢竟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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