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泰山老奶奶
文/陳愛雲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地球總是七災八難，可我們泰安始終平平安安。每當有地方發生地震、洪水等災害時，泰安人習慣說：「咱泰安沒事，有泰山老奶奶保佑著呢！」
是的，泰山老奶奶住在泰山上，她站得高看得遠，保佑你，保佑我，保佑國泰民安。
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慈眉善目；有時她會下山來，提著個竹籃，裡面裝滿了好東西，哪裡有需要，她就去哪裡。或許你正走在街上，恰好就能遇見。
小時候，我以為我家一牆之隔的鄰居三奶奶，就是「山」奶奶，從而一廂情願的認為就是泰山老奶奶。據我父母說，三奶奶嫁過來沒幾天，三爺爺就去世了，三奶奶一生未育，現在的大叔，是三奶奶過繼的兒子。說來也巧，大叔和大嬸結婚多年也沒生育。
我家姐弟七個，大的不很大，小的卻很小，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總是免不了爭吵哭鬧。母親從年輕就身體不好，手臉浮腫，那是餓的；也不是好脾氣，那是被窮日子逼的。總之，只要聽見我們吵吵，就拿著笤帚疙瘩揍人。
牆那邊，只要三奶奶在家，一會兒功夫，她就拿著一個饅頭，或者一個煎餅，再或者一個菜窩窩，踩著小腳顫顫悠悠過來了。拉起這個，攬住那個，把好吃的分給我們，說，好孩子都不哭了。三奶奶穿著大襟棉襖，有一股好聞的皂角味道，我們依偎在她身上，就像依在最親最近的人懷裡。
三奶奶經常去走親戚，挎著個竹籃，竹籃上蒙著一塊潔白的籠布，回來時壓回一些水餃、饅頭或煎餅，許多個夕陽西下的時候，三奶奶披著滿身的霞光，站在半人高的土牆那邊，她梳著溜光的頭，挽著圓圓的篆，輕輕地給母親招手：「小花她娘，過來。」
娘走過去，站在牆這邊，我看見她們讓來讓去，最後母親不好意思地接過籃子，說：「三嬸子，怎麼謝你啊？」三奶奶說：「謝什麼？給孩子們吃，好長身體。」
三奶奶每年都到泰山給泰山老奶奶磕頭燒香。她挎一籃子地瓜面煎餅，放幾棵大蔥。我們村子離泰山一百多里路，她邁動一雙小腳，「咯噔咯噔」走在彎彎曲曲的土路上，渴了討口水喝，餓了吃點煎餅，颳風下雨也不停。
三奶奶登泰山和別人不一樣，她登幾個台階，就跪下磕一個頭，再登幾個再跪下磕頭，起來跪下，跪下起來，膝蓋跪破了，眉頭磕紅了，直到山頂，然後去廟裡一一磕頭燒香，每年一次。
記得有一回我問三奶奶累不，三奶奶笑著說：「不累，給泰山老奶奶磕頭，不覺得累，還渾身輕快呢！」
然而，三奶奶求了很多年，大叔大嬸始終沒生育。
也許真的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後來有一個機會，三奶奶抱養了一個女孩，三奶奶不顧自己已經年老體弱，傾注了所有的愛，她沒黑沒白，親自照料。女孩慢慢長大，鄰居們驚訝的發現，長得和三奶奶年輕時一個模樣，細高個，鵝蛋臉，潔白的皮膚黑黑的眼，一顰一笑，就像畫里走出來的仙女。
多年後的一天，在城裡工作的我忽然想起來，問母親：「三奶奶現在怎麼樣？」
母親戴著老花鏡，正做鞋墊，她慢慢地放下手裡的活，嘆了口氣說：「早沒了。那個孩子上小學的時候，冬天天不亮，你三奶奶去北坡機井那裡拾柴火，回來給孩子做飯，有天出去再沒回來，半個村子的人都找，好幾天，才發現掉在了那個枯井裡，身上蓋了厚厚的大雪，倒也乾乾淨淨。」
怎麼會是這樣？我親愛的三奶奶，不，您沒死，您不是死了，而是去了泰山老奶奶身邊，或者，您就是泰山老奶奶的化身。都說世間一年，天上一天，您在人世間待了六十天，看盡世間離合悲歡，嘗遍人生苦辣酸甜，受了一世孤獨凄涼。您在最苦難的歲月里，始終保持仁慈善良，儘可能的幫助別人，無怨無悔，而後您功德圓滿，重回了日思夜想的老家——美麗的泰山！
也許，某年某月某天，我走在街上，迎面走來的那個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老奶奶，正是您；也許，某年某月某天，我遇到挫折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個給過我鼓勵、給過我安慰、給過我幫助的老人，正是您。
您就是泰山老奶奶，泰山老奶奶無處不在！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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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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