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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資丘田家河:遊子思親掃墓難 把根留住難上難

昨天是堂兄四九鴻發大慶之日,我卻因瑣事一早趕往縣城,又一路飛奔回來,到店裡不久,收到表哥覃勇的微信,說是去看望了外公(我爺爺)已返回宜昌,並把爺爺帶到堂兄那邊去了,這倒讓我措手不及。

母親已早早給我備下午飯,我吃罷,站在櫃檯里望著對面發獃,一輛白色小車駛過,駕駛室里的人正在朝這邊張望,我一眼認出這不是表弟寶成嗎?我立即衝出門去,車子在拐彎處停下來,表哥和表弟走下車來,鄉音未改,容貌依舊,只是表哥稍稍胖了些。

坐定喝茶,我說你們怎麼往下跑,路封了啊,他們說是想順便去給母親(我姑媽)掃墓,我立即表示我也想去,姑媽去世時我還在讀初一,13歲的樣子,彈指一揮間,我已三十有三,她去世後,我們去過兩次,姑父續弦,物是人非,觸景生情,總會黯然神傷,終究沒有再去,他們間或來看過外公幾次,也是相見日稀,流年似水,無聲划過歲月的年輪,而在我的心裡,我始終沒有忘記姑媽,我記得她胖胖的身材,爽朗的笑容,記得她給我們買汽水,包子,記得她每天都安排姑父下河買好吃的回來做了我們吃……

那裡有我童年歡樂的時光……

姑媽被查出肺癌後,我和爺爺,妹妹頻繁往返,一個寒假幾乎都在那裡守著她,事實上我們也做不了什麼,但是我們怕一走開,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姑父也總是極力挽留我們在那裡住下來。姑父為人豁達,健談,愛交友,姑母的早逝雖然我並沒有問過他什麼,但中年喪妻,我相信終歸是一樁憾事……

爺爺從頭至尾都不相信姑媽是癌症,一直到姑媽辭世的那一天:那天放周假,我回來早早做完作業,就和爺爺去了姑媽家,其實她們家住的真遠,尤其是過了河後開始爬的那架筆直的山……

記得有幾個嬸嬸背了禮品來看她,都是第一次過門,爬的汗流浹背,回去後就議論說,姑媽千挑萬選怎麼嫁到這麼個偏僻的地方來了。據說姑媽那時是團支部書記,爺爺膝下僅父親和姑媽這一子一女,家口輕,條件算不錯的,可是不知看了多少都不中意,最後看的地方不行也就罷了,人也早歿了,我每次聽到這些,心裡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也許是愛情的魔力,又也許那時年輕還不懂愛情,只是一時的衝動,但總之,一切已無法挽回,我總是想起《紅樓夢》里元春四姊妹的命運,我也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命運,從你選擇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命運的結尾。

那天早上,我和爺爺要返程了,因為我要上學,爺爺對姑媽說,我過幾天再來看你,說著朝門外走,沒有回頭,我僵立在姑媽的病榻邊,看她獃滯的眼神,深陷的眼睛,黯淡的面容,浮腫的四肢,內心萬般不舍……

姑媽已經跟我談過好幾次話了,她說來說去的意思無非兩點:一,她不能在爺爺面前盡孝了,希望我們多擔待,二,她走後,我們表兄弟姐妹間一定要多行走,不要因為她的去世,斷了這門親戚。她每次話沒說完,我就哭的稀里嘩啦,我抓著她的手說,姑媽,你不會走的,我不讓你走!她搖著頭,嘆口氣說,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

很多年後,我一直在想,其實那一天我和爺爺是不應該走的。

我剛要挪步,我聽到姑媽囁嚅道:只怕等不到那一天了,這是姑媽對爺爺的許諾,說過幾天又來看她的回答,也是我聽到的姑媽在這個世界上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行至中途,在一棵大古樹下小憩,我問爺爺,姑媽的病是不是沒救了?爺爺說肯定能救,我說可是聽說是肺癌晚期,文大伯伯還請人把片子送到宜昌鑒定了呢,爺爺堅持說一定是誤診,我沒有再說,那時我雖不大,但是也讀的懂父女連心的那種血濃於水……

我們一路無語,順著悠悠山道朝回走,那條道以前我一年走一次,就是暑假,我和妹妹隨爺爺暑假在姑媽家做客,寒假就隨母親在外公舅舅家做客,但姑媽病後,這條路就被踏成了輕車熟路。

只是我不知道,這一別,竟成永別!

到家後,我是大汗淋漓,那時沒有淋浴,我拿了大木盆去裡間洗澡,洗到一半時,我聽到外面母親在和人講話,我很快就聽明白是來送信的,姑媽已撒手人寰。

我獃獃的佇立在洗澡盆里,眼淚嘩嘩的往下淌,想放聲大哭,卻哭不出聲音,這一天,終究來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這麼突然……

母親在外面叫我,我哽咽著答不出聲,她推門進來,想告訴我噩耗,可是她看到我滿面淚痕,身體發抖,她明白我已經知道了,她默默給我穿好衣服,然後說你們明天不去上學了,請同學幫忙請個假……

父親母親請了土家民俗鎖吶隊,背了一些物資,帶著我們小姐妹二十多號人去參加姑媽的喪禮,我看到平日里和我們嘻戲打鬧的表哥和表弟正披麻戴孝在泥濘中給人磕頭,表弟甚至還像個很小的孩子,我在心裡想,這是真的嗎?表哥表弟從此就沒有媽媽了嗎?

我不記得那一晚是怎樣渾渾噩噩的度過的,我只記得大門上有一側輓聯寫的:思父思夫思兒歲歲年年淚不幹……

我們回家後,留守的爺爺一言不發,我總覺得爺爺是那一夜開始衰老的,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世間幾人能懂?

我經常看著祖父八十五歲高齡,從容歲月,笑傲江湖,我就想生命真是堅韌,可我想起英年早逝的祖母和姑媽,我又覺得生命如此脆弱的不堪一擊,也許爺爺要替姑媽和祖母活著,替她們看沒有領略的風景吧……

次年,我們祖孫仨去給姑媽掃墓,給她墳前種了很多鮮花,再後來又去了一次,再後來就去的少了,其後數年,應該是我們的家運一直不好,尤其是我,一直不順暢,而表哥和表弟選擇了早早去外面發展,很少見面,幾年前爺爺八十大壽他們來賀壽,之後他們就是微信里的頭像了。

其實我是一直想去給姑媽掃墓的,想了很多年,但是沒有合適的機會,也沒有合適的人陪伴,而表哥表弟包括姑父都不在家,我說句不怕姑媽生氣的話,我一個人去我都找不到她的「家」了。

今天真是大好時機,他們聽說我願同行,表示很高興,但他們說我肯定會走到哭,又說我的裝備不行,我看看外面日頭正毒,再看自己的衣服鞋子的確都不適合登山,回家也沒找到合適的裝備,就去買了一雙解放鞋,一頂草帽,然後買了七支插花一束白花,就風風火火出發了,我要代表全家人去給姑媽掃墓。

車子開到一個我還不知啥名的地方,路被鐵欄杆封住了,鴨子口在修路我們知道,封到這裡來了?我在心裡想我們起了這個心可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往前沖了,即使是步行,否則,姑媽會責怪我們其心不誠的……

還好我下車去問了項目部的人,他說只走短途的可以放行,不能往下走,有驚無險,徑直來到資丘河邊,卻沒有船可以渡河,他們兩個磋商了一下,打了電話出去求助家裡的幺爹,終於有位太爺爺答應來行個方便。據說這種船嚴禁載人,就不發圖片了,免得給老人家惹麻煩……

這種小木船我很多年前會推,可是現在,也許是越長越不如,我上船隨著它的晃動嚇的尖叫,匍匐著不敢站起來,可船開動後,還是很平穩,微風襲來,水波不興,河面波光粼粼,愜意的很,下船時才發現,表哥的褲子全濕了,原來他坐在船尾,拍的浪導致進水,我們又笑了他尿褲子,然後他們買了很多冥幣,我們開始登山,放眼一望,的確很陡。

我們嘻哈著童年趣事,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我突然說,我們去掃墓是個很嚴肅的事,我們應該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我們在這裡嘻嘻哈哈是不是不合適?表哥說你姑媽這會肯定也在笑,她肯定是希望我們天天開心,我想想也有道理。

又爬了一會,我實在爬不動了,我說小時候我們累的不行時,就會說姑媽怎麼住到那麼遠的地方?他們說我們去你家還不是一樣,我表示很無語,我住的地方也是鳥不生蛋兔不拉屎的地方,所幸主公路是水泥路,雖然坍塌的嚴重,暫時還能跑,泥巴路也還是到家了。

我想了一下,我說我記得前些年,不是說你們這裡的路都硬化成水泥路了啊?他們說哪有,計劃是計划了,線路都砍好了,一家一個勞動力,可是後來就不了而了了。表哥又說,我們這裡老百姓不團結,一說修路從他的責任山林過,就想補一筆巨款發財,幹部工作做不下來,最後就結束了,你們那邊的幹部會做工作些。

我說其實一樣的,我們上下後坪的連心路同樣在十年前就造計划了,去年挖通了,今年會不會硬化也難說,有些群眾總是鼠目寸光不配合。沿途的主公路也無人養護,連個錯車的地方都沒有。

幹部也不好當,說公道話辦實事的幹部往往最容易得罪人,然後選舉就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操縱落選,反而便宜一些圓滑世故無作為的人當選。其實一個地方窮,是有病根的,那就是思想,窮真的可以窮死,富確實可以富的流油……

途中,我們邂逅了於我該是二十多年未見的會幺幺(土家方言即姑姑的意思),小時候在姑媽這裡玩就喜歡和她們玩——她還有一個妹妹枚幺幺,我在那裡看了很多的書,在她們的閨房見識了很多青春期女孩子的飾品,她們還送給妹妹一些小物件。多年不見,會幺幺音容笑貌竟絲毫未變,她還說看到我寫的文章了,更是嚇得我一大跳,我說我都是瞎寫的,你們莫要見笑哦……

幺爹帶了鐮刀在路上接到我們,只見個個黑汗直流,我喝光了一瓶水,表弟喝光了兩瓶,會幺幺也是走的不想走了我們才趕上她的。我問她們為什麼國家捨得投資整鴨子口這樣的主幹線,卻捨不得管鄉村公路,她們說因為鄉村公路沒有利益,可是,要致富,先修路,這道理不是國家說的嗎?

我說我現在發現好多村子都很窮,沒有好的項目和產業,哪裡有點動靜,明明八字沒一撇就狂吹作秀,邀功領賞,最擅長的就是表面工程形式主義。年輕人都在外面,家裡老人都因交通不便而生活艱難,也不知年輕人在城市是不是都是豪紳富翁金領白領,未來中國的農村都會變成原始森林還是由農場主來承包?中國的農民都會安置進城還是成為佃農?

表弟說,外國人說我們中國把城市整的像歐洲,把農村整的像非洲,但願他們把城市整的不能再整時整整農村吧,苦難的百姓,水深火熱的百姓,豬價跌破五塊時,大型養殖戶損失慘重,小型農戶更是心力交瘁,他們只能表示,少種高粱少養豬,可他們的孩子要上學,老人要看病,錢從哪裡出?他們去城市打工,孩子托給全托班,課外輔導班,老人看病請護工,掙一年錢回來又能落多少?

現在中國農村最大的特點是,一到過年,兒孫滿堂,熙熙攘攘,人丁興旺,一開春,背井離鄉,各奔一方,形單影隻……

表哥和表弟拿了鐮刀,鑽進巴茅草里,打理墳前的雜草,並讓我不要進去,因為我穿的短裝,會劃口。表弟自己的手划了幾道口子,鮮血直流,表哥的牛仔褲也壞了。我想想自己到了跟前,心意也是到了,這也只是表達對親人的哀思,會幺幺也說現在很多人不孝敬老人,死了就大肆操辦,實在是做給外人看的,她的觀念我也很支持。我說我就在這裡給姑媽磕個頭,她知道我來看過她就夠了,其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說完我倒身下拜三叩首。

然後他們兩兄弟依次給過世的族人焚燒紙錢,我在會幺幺家小坐了一會,就匆匆返程,只有一腳寬的小路上坡困難,下坡更困難,路下是豎起來的田,有人在耕作,我大氣都不敢出,小心前行,表哥卻因為和人打招呼,一下子摔了下去, 先前划了口子的褲子壞的更嚴重了,這樣的路,我不敢笑,不敢罵,因為我怕下一秒摔下去的就是自己。

上車後不久,表弟說了一句話,他說,姑父前不久跟他說,如果將來他死了,要把他埋到姑媽旁邊,他突然壓力山大。

我知道他是擔心如何將棺材抬上去,表哥說,你就用無人機指揮吊上去,表弟說,問題是沒有人打井。土家人都是土葬,排斥骨灰盒,但在我的周圍,很多人不但是用骨灰盒,甚至沒有葬回家鄉,因為子女都已在外定居……

表哥突然說道,在外面掙不到錢不要緊,還是要把根留住啊!他這話說的有道理,有親人的地方才有根,無論他們是長眠於地下還是健在人世,他們就是我們的根,他們在哪,根就在哪……

把根留住

 花瓣雨

童安格 

00:00/04:40

多少臉孔

茫然隨波逐流

他們在追尋什麼

為了生活

人們四處奔波

卻在命運中交錯

多少歲月

凝聚成這一刻

期待著舊夢重圓

萬涓成水

終究匯流成河

像一首澎湃的歌

一年過了一年

啊…一生只為這一天

讓血脈再相連

多少歲月

凝聚成這一刻

期待著舊夢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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