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
這些天點姐十分高產。
我從前看過一句話，說快速提高文筆有三大秘訣：讀書，旅行，和失戀。
最近我覺得，跟不同的人聊天可能也算一種方法，人找對了的話還能事半功倍。
畢竟咱們人類，實在是個複雜又有趣的物種啊。
四月按理說是個適合裝逼的月份，光是林徽因的情事就很夠講上一講，要是再扯上徐志摩的詩，那更說起來沒完。偏偏今年又是張國榮逝世十五周年，這些天我關注的那些個打文藝牌的公眾號，一時間甚至有了點百花齊放奼紫嫣紅的意思。
言歸正傳，寫這篇是因為前幾天和人聊天的時候腦子發熱，忽然就提起了簡媜，連帶著這幾天連風帶雪的天氣，就又想起了她那篇《四月裂帛》。
我第一次讀這篇散文的時候大概十三四歲，正是覺得「看不懂的才厲害」的年紀，成天的腦子裡都是「白衣勝雪，宛若謫仙」這種不是人話的東西（嘖），所以看到《四月裂帛》的時候，我是異常驚喜的。
因為不但看不懂，連裡面的字都認不全。
當時覺得最喜歡的一句話，現在看來也相當不堪回首，我放在這給你們感受感受。
「你真是一個令人歡喜的人，你的杯不應該為我而空。」
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是吧？沒事，我給你們翻譯一下。
你是個好人，是我配不上你。
上周論理性與感性的四個主創在北京進行了一場「遍吃烤肉少一人」的面基，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我和恆哥看著迪迪穿過地鐵機場線的閘門，轉身一道往五道口走。
路上他向我抱怨自己情路坎坷，我看著他，忽然就覺得人的成長是件挺無可奈何的事情。
無可轉圜，避無可避。
我認識他七年，高考之後各自顛沛，他最終成為一個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人，變化大到連他自己都開始覺得恍惚。
不僅僅是留長了頭髮，學會了抽煙而已。
而我像往常一樣，迷迷糊糊間一頭撞進命運的洪流，莫名其妙地去到好多地方，遇到好多人，兜兜轉轉一大圈回來，好多毛病卻還是固執地不肯改。
我實在是個沒什麼本事的人，卻偏偏有點恃才傲物的性子。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還總覺得自己很值得被信賴和倚仗的那一種。因此的確收穫過一些別樣的青眼，卻也遭遇過不少本可以避免的麻煩。
這大概可以說是「拒絕成長」的代價之一。到頭來我和恆哥，實在不知道誰該羨慕誰。
「胸無大志」這個詞是迪迪用來形容我的。我們四個人里其實不乏抱負遠大的少年，「想要改變些什麼」這個想法，往往在討論一些宏大課題的時候忽然冒出來，夾在字裡行間橫衝直撞，說話的人毫無所覺，我卻時常覺得驚嘆。
像忽然看到光。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著實讓人傾心。
可惜這世上能真正做到「初心不負」的人實在寥寥無幾，而人間紛繁，理想和慾望又往往密不可分。
從前恆哥問我，以後想過什麼樣的生活，那時我說，想自在又從容地活著。
那時年紀小，不知道自己隨便揀出來的兩個詞有多重的分量。
現在想起自己當時的話，只覺得臉上發熱。
自在又從容地活著，大概也就是悠閑地賺錢，毫無壓力地花錢，還能有閒情逸緻吟風弄月談情說愛的意思吧。
怕不是比改變世界還難。
重讀《四月裂帛》是這兩年的事情了。人長大了會變聰明，我也提前去看了豆瓣啊知乎啥上的分析帖，才知道這文章是要分成四段來讀的。
說實話，現在的我並不喜歡散文裡面有好長的句子和念都念不明白的長串修飾詞，讀起來累贅又膩人。就像我不喜歡讀滿篇專業術語的學術論文，和用詞生僻晦澀難懂的長詩。
但簡媜筆下的愛情有金戈鐵馬的氣韻，且標點用得巧妙，讀起來每次都有不一樣的滋味。裡面毫無遮掩的矯情和顧影自憐，也的確讓我很有共鳴。是難得的小時候讀過，長大了反而更喜歡的文學作品。
最近我時常在想一個問題，我們所學的專業，所從事的工作，還有所處的環境，究竟能改變我們多少？面對一個面目全非的故人，我們能把多少責任歸咎於外界因素，又該把多少歸因於他內心潛藏的萌芽。
又是否，我少女時代所讀過的《四月裂帛》，早在我心裡埋下看不見的種子？
實則如此，每一樁生命的墾拓，須要吮取各式情愛的果實，凡是虧空的滋味，人恆以內在的潛力去做異次元的再造。
任何一樁情緣，如果不能激勵出另一種角色與規則，以彌補夢土與現實之間的斷崖，終究不易被我珍愛。
「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會在我們身上留下痕迹。」十三號線上，我這樣對恆哥說。
「點姐深刻了。」他笑，一本正經地點頭。
我轉過身，腦子裡沒來由飄過一句話，一時間很想唾棄自己。
「三月的天書都印錯，竟無人知曉。」
知道了又怎樣，印都印出來了，我們都是一樣，早就來不及改了。
還瞎矯情什麼。
註：引用部分為《四月裂帛》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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