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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經是留守兒童

清明節到了,早早醒來,寫下這段文字,回憶往事,回憶當年獨自照顧我兩年多的奶奶。

我也曾經是留守兒童,與現在的留守兒童不同的是:當年的我在大城市和祖輩生活在一起,爸媽畢業後分配到鄉下。聽說本沒打算讓我離開他們身邊,但我和弟弟只差一歲半,當年爸媽白天上班,晚上還要被集中在一起學毛主席語錄,好不容易請到的保姆在我2歲半時要去北京,鄉下又沒有幼兒園,無奈只能把我送回廣州由奶奶撫養。

奶奶

奶奶是個很善良的中國傳統婦女,沒讀過書,比爺爺小很多,我爸14歲時爺爺就走了。後來奶奶參加過掃盲認字班,基本上就只認識幾個大字,我回穗時奶奶還是糖果廠的廠辦託兒所保育阿姨,白天要上班。

因為我沒有廣州市戶口,不能上公立幼兒園,不能上奶奶工作的廠辦託兒所,六姑媽幫我找了家街道辦的幼兒園,每天奶奶送我上學後上班,下班後再來接我放學。奶奶很寵愛我,在那計劃經濟的時代,買什麼都要憑票證排隊去買,奶奶總讓我吃最好的。最記得是奶奶會去燒臘店買「梅叉」(一點肥肉都沒有的叉燒)給我吃,那可是記憶中的人間美味!不過現在想起來我很心痛:那時的梅叉對於極低收入的她來說一定很貴,節儉的奶奶不知道省了多久的錢才能買一次給我解饞,她一定一點兒也不捨得吃。

有一件讓我很愧疚的事:一次我發燒,奶奶為我煮了一碗麵條。小時候的我特別愛吃甜食,生病時的孩子也特愛發脾氣,我發現麵條是鹹的,非要吃甜的。當時物資缺乏,奶奶很愛我又不捨得把麵條丟掉,只得回到樓下陰暗的公用廚房,把咸麵條洗一下再放糖去煮,又端上來給我。我一吃,更不情願了,又咸又甜的麵條太難吃了,我哇哇大哭。奶奶只好又下樓重新給我煮一碗甜的,自己默默地把那碗怪味麵條吃掉。那時候,我們祖孫倆和另一家人住在一間老舊的兩層小樓房,我們住二樓,樓梯樓板都是木製的,走起路來會發出「咯吱咯吱」聲,在一樓的廚房是兩家公用的,一樓住的那家人看到我們只有一老一少,經常會欺負我們,奶奶都儘可能少下廚房。那天要照顧生病的我,煮了平時不捨得吃的衛生面,還來回地折騰,奶奶卻一點兒也沒有對我發火。事實上,在我記憶中,慈祥的奶奶也從未對我發過脾氣。

在奶奶的呵護下,日子過得單調極有規律。除了上幼兒園,奶奶就帶我去附近的親戚家串門,最經常去的是附近的姑媽家和外婆家。不能串門的時候,奶奶會折一些很簡單的手工給我看,然後就只有睡覺了。後來爸媽寄回一疊毛筆手寫的字卡,也不知道是怎麼先教會奶奶,再讓她教我認字。還記得那是在六姑媽家的天台,她又一個字一個字地讓我認,我很快把所有字卡都準確地念完了一遍。奶奶叨咕著說:「這麼難的字哪有這麼快認得,重念!」其實認這些字對於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娛樂的小孩,是多麼簡單的事情,至少比睡覺有趣多呀!但對沒念過書的、年邁的奶奶來說確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奶奶就是這樣認真地用心地替她的兒子兒媳照顧著我。

我幼時記憶里的爸爸

在我記憶中,爸爸一個人把我從鄉下帶來廣州。留守的2年半中,聽說媽媽因為太想我,有一次讓爸爸把弟弟帶過來跟奶奶,換我回去跟他們住一段,可是我弟在奶奶家鬧得太厲害了,很快又讓爸爸把我換了回來。現在從廣州去那,開車只要大概三小時,那時卻要先坐半天汽車到碼頭,再坐一天一夜的船才能到達廣州周頭咀碼頭。媽媽和弟弟每年過年會回來一趟吧,爸爸倒會因為出差什麼的見多幾次。

我第一天上幼兒園,是爸爸和六姑媽送我進去的。當時剛到達廣州幾天,終於在爸爸的陪伴下與親戚們都認識了,對奶奶的家剛建立了信任感。但這時的我就又要接受新的挑戰,白天要被送到陌生的幼兒園。那時的街道幼兒園條件很差,沒有花園操場,就在一樓的房子劃成了大、中、小班三個區域,陰陰的,永遠見不到太陽。我被送進了小班教室,狂恐中我忽然發現了教室靠外一個角落上有個洞,通往靠街的老師辦公室。我想都沒想,從那小洞往外鑽,鑽到老師的辦公室,繞過大大的辦公桌椅,看到朝街的大門,我不顧一切地往家的方向撒腿就跑。沒跑幾步,我就被爸爸一把捉住,抱在大大的懷裡,又送回了幼兒園。我知道我跑是沒有任何用的,我不再掙扎了。(寫到「不再掙扎」,我心碎地為當年的自己流下了眼淚,不過幼年的我估計還不懂心碎的感覺。)

記憶中很清晰的幼年和爸爸單獨在一起的畫面,應該是中間那次我被再從媽媽身邊送回奶奶家的場景。那次爸爸帶著我要在江口住一晚招待所,等次日再坐船回廣州。黑夜進入招待所房間,裡面有很多張床,每張床都掛著我當時第一次見到的小圓頂蚊帳。夜已深,爸爸熟睡了,我一閉起眼睛,就覺得整個房子都立著一個又一個高大得頭能頂上了天花板的妖怪,十分恐怖。我不敢叫醒爸爸,他對於那時的我來說是那麼接近又那麼陌生。

我幼時記憶里的媽媽

媽媽的地位是無人可以替代的,所以幼年的我對媽媽的渴望是極為強烈的。

但是那段時間,媽媽幾乎都是和弟弟一起才在過年時回到廣州,出現在我的眼前。一到晚上,我極其渴望和媽媽睡在一起,我不斷地說:「我要和媽媽睡,我要和媽媽睡!」然而那個小房子,只有一張1.5米的床,再一張1.2米的小床。弟弟是一定要睡在媽媽身邊的,我要求也和媽媽睡。奶奶說:爸爸長大了,不能和她睡一起。我不願意,硬要賴在媽媽的床上,並假裝很快就睡著了,我以為那就不用離開了。可是,我清楚地知道,爸爸開始把我抱起來,走向奶奶的床。我還能怎麼樣呢?一個和媽媽睡在一起的要求也不能滿足,我只能繼續地裝睡吧。

媽媽也是很惦念我的。那年爸爸把弟弟帶來換我回鄉下,見到媽媽的那一剎那情景,一直清晰地在我腦海里。我站在走廊的這一頭,正張望著周圍已陌生的環境。忽然走廊的那頭就傳來媽媽急切又充滿喜悅地呼喊我小名的聲音,媽媽的身影緊跟著聲音而出現,她張開雙臂歡快地跑來,一把把我舉得高高的,又緊緊地把擁入懷中,那一刻,我們終於幸福地能依偎在一起,久久不願意分開。那是媽媽在我記憶中最年輕最快樂的樣子,她是那麼興奮,能見到她日思夜想的女兒,是那麼地滿足。

我5歲的時候,爸媽終於可以調回廣州,我再也不用和他們分離了。不過很快媽媽就發現這個不在她身邊兩年半的女兒,有很多很多的地方表現得很不讓她滿意,於是極希望我變得完美的媽媽,再也沒有讓我見過那天重逢時滿足的樣子。

幼童時的我

從兩歲半開始度過了兩年半沒有父母在身邊的生活,對我最大的傷害是沒有安全感。身邊不少親戚見我一個人跟著奶奶,都會關心我陪我玩,不過有些人總愛和我開玩笑,說我是「黑人黑戶,要被捉到派出所。」每提到這個,我總會很害怕。

後來爸媽調回廣州沒多久,患了重症的奶奶還沒好好享受天倫之樂,很快就走了。那時的我總覺得爸媽和弟弟是一家人,我是局外的。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不太相信他們,坐公共汽車時,如果我們被人流擠散了,我總會懷疑他們仨會偷偷地從另一個門下車,拉下我不管;經過醫院門口,見到裡面躺著的老婆婆,我總會盯著看個不停,我又懷疑那是我奶奶,她沒死,是他們故意把奶奶拉在醫院了。

還記得有一次媽媽和弟弟說起我小時候離開他們,只過了幾個月,他們仨再回廣州,我就不認得她了。當時六姑媽不斷地提醒我「那是媽媽呀,快叫媽媽!」弟弟聽了哈哈大笑,我當場哭起來說:「你們還笑得出來,那時候我在巷子里想和別的小孩玩,有小孩說『不要和她玩,她沒有媽媽的!』」這時媽媽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是的,你們知道我的苦嗎?沒經歷過,可能真的不會想像得到。

時間過了這麼久,我早已知曉家人都是愛我的,當年也是無奈之舉,所以我發誓不讓我的女兒在小小年紀時離開我的身邊。近來社會開始關注留守兒童的問題,希望越來越多的孩子能有一個充滿美好回憶的童年。

謹以此文感謝我的奶奶,感謝在我小時候給予過我關心和快樂的,已在天國的長輩們。也希望已年邁的父母和我的長輩們、親友們健康快樂地過著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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