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包圍家門！一個中國農民的戰爭：孤身一人排雷20年

人們常說：一個人的出身，決定了他的命運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像我一樣，常常對自己的出身做出種種設想：

偏遠山村

書香門第

官宦家庭

......

無論你做過多少種設想，我敢打賭，有一種設想，你一定從來沒做過，那就是出生於地雷村，是真的地雷村，被數百萬顆地雷，包圍著的小村莊，這些地雷的有效期可達100年

你腳踩到會爆炸，因為有埋在地下的，你頭碰到會爆炸，因為有掛在樹上的，就連下雨塌方，地雷都會爆炸

三十多年來，在這個村子裡，僅有的54戶人家，200多名村民，有100多人被地雷炸到，他們失去了雙眼、雙腿，甚至還有數十人失去了生命，地雷，成了整個村莊的夢魘

為了拯救村莊，有個農民自學排雷，靠著一把柴刀，20年來排雷20000多顆，開出荒地200多畝，相當於21個標準足球場，這個農民叫王開學

這個村子在雲南八里河，上個世紀80年代，中越邊境的那場戰爭，艱苦而異常，被稱為「八十年代的上甘嶺」，為了不讓對方打到自己的地盤，雙方瘋狂埋地雷，足足埋了數百萬顆

後來戰爭的硝煙逐漸散去，中國開始了長達數十年的和平，在這幾十年里，整個國家飛速發展，可那幾百萬顆地雷，卻永遠留在了這個村莊，這裡的村民，成為了在和平年代，仍生活在戰場的一群人

這個村子的周圍，密密麻麻分布著這樣的骷髏頭，每一個骷髏頭背後，都是一片兇險的雷區

村民們也知道那裡有地雷，可他們沒辦法，他們要種糧食，就得開荒種地，他們要餵豬，就得上山割豬草，只要他們還要生活，等待他們的，就是藏在暗處的一顆顆驚雷，不知道哪一刻，就會變成殘廢或者失去生命

55歲的陳正良，有一次上山砍豬草，可就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地雷，從此被炸成了，兩眼一抹黑的瞎子

為了生活，鄒大聰上山撿廢鐵，有一次起身時，肩膀碰到了樹枝，他趕緊後退一步，結果腳下的地雷就爆了，村民們趕緊把他抬到山下醫院，卻為時已晚，只能截去右腿

你說別人被炸到一次也就罷了，今年48歲的王清明，足足被地雷炸到了三次

18歲那年，還在上中學的他，回家幫忙上山砍柴，卻被地雷炸到了

這一次沒有大礙，可第二年，他在山上放牛的時候，又被地雷炸到了，這一次他失去了右腿

一個人得有多倒霉，才能兩次被地雷炸到，可命運並沒有就此放過他，三年後，王清明又一次被炸到了，這一次，他的左眼失明

直到今天，他的身體內還殘留著80多顆彈片，坐火車的時候，連安檢都過不了

地雷就這樣，威脅著他們的生命，消磨著他們對生活的希望

有一個老人，到地里去幹活，他那天沒有回來，第二天人們到地里去找他，發現他居然用一根藤條上吊自殺了，再一看，他的兩條腿就像被燒焦的拖把，耷拉在空中

原來他被地雷炸斷了雙腿，從此只能成為一個廢人，活著本已十分痛苦，他害怕拖累子女，選擇了上吊自殺

像他們這樣的觸雷者，在這個總共200多人的村莊，有超過100個

在戰爭剛結束時，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地雷是什麼，只能在一次次被炸中，認識著這個陌生而危險的東西，有人雙眼失明，有人靠假肢走路，有人直接失去生命

王開學的父親，是村子裡第一個觸雷者，1981年邊境衝突時，他不小心觸雷，下半身全部被炸沒了，當場死亡，那一年，王開學才11歲，他的妹妹才8歲，弟弟也還小

本就貧窮的家庭，一下子失去了頂樑柱，3個月後，不堪忍受如此生活的媽媽也改嫁了，王開學只能輟學回家

那時他年齡尚小，根本就沒有辦法，像大人一樣，下地去勞動，很長一段時間裡，王開學只能靠要飯，帶著弟弟妹妹生活

一路艱難走過來，1992年，王開學結婚了，是出去打工呢，還是留在村子裡種地呢，王開學陷入了沉思

想到自己出去打工，將來孩子只有，在過年才能見上一面，從小就失去父母的他，深刻體會過，沒有爸媽在身邊是什麼滋味，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變成留守兒童，王開學決定留在村裡

可但凡有一天在村裡，他、妻子、孩子，還有村民們，生命安全就會受到威脅，王開學的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排雷

想歸想，可是他怕呀，在這個小村莊，到處都是地雷，在等著奪去他的眼睛、手腳，甚至是生命

只要他出現，那些地雷將毫不留情，而他這個根本就不會排雷的人，曾許多次親眼目睹，那些場面究竟有多慘烈，王開學就那麼耗著，一耗就是整整四年

直到1996年，村裡有一個12歲的女孩，上山去挖地種菜，鋤頭不小心碰到了地雷，小女孩當場死亡

12歲的花季少女，躺在這裡的，要是自己的孩子呢，王開學的內心沉痛萬分

他專程去了爆炸現場，把那些已經被挖出來的，排除了安全隱患的地雷，全部拿回家研究：到底碰到哪一面會爆炸？給到多少壓力會爆炸？要怎麼拆線才不會爆炸？

整整一年的時間，王開學像著了魔似的，瘋狂研究地雷

剛好那兩年，國家安排清除雷患，王開學幾乎每天，都要跑到地里，去撿那些已經排除了安全隱患的雷，然後仔細研究，防步兵雷、防坦克雷、迫擊炮彈、手榴彈、導火索，有的時候，他一天可以撿兩三千顆

慢慢地，王開學開始了解，那炸死炸傷無數人的怪物，哪些是會把人炸殘的，哪些是可以在幾秒內，就奪人性命的，哪些是埋在地下的，哪些是掛在樹上的，它們分別要怎麼拆

整整一年後，在地雷村的村民中，沒有人比王開學更熟悉排雷

可他依然沒敢開始排，因為就算他，分清了地雷，學會了拆雷，在那長滿了樹和草的荒山中，他依然不能避免誤觸呀，只要被炸到就全完了

王開學決定，先除草再排雷，他背著噴霧器，跑到山上去打葯，一次不行就打2次，2次不行就打3次，直到草根徹底腐爛，王開學才開始清除地雷

即便是做足了準備，已經在心裡複習了千百遍排雷過程，第一次去排雷的時候，王開學還是緊張到，渾身冒汗腿腳打顫，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面對這個看起來微小，卻又力量巨大到，足以奪去他生命的敵人，王開學感到，自己是那麼渺小

他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拆，然後又在心裡，默默給自己打氣，死了就死了，不過是輸給地雷而已，這並不丟人

他坐在那個山頭，整整抽了5根煙，然後對自己說：王開學啊，這一次你不去碰，那你這一輩子，可就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裡，他心一橫，就把手伸了出去，碰到地雷後，他小心翼翼地轉動裡面的爆炸裝置，生怕壓到正面，不然壓力一大它就爆了，好在還算順利，拆開後取出雷管，王開學人生中的第一顆地雷，就在他的膽戰心驚中拆開

接著第二顆、第三顆…王開學越來越順利，一段時間後，他居然足足拆卸了7種地雷

慢慢地，王開學有了一點把握，他小心翼翼地，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排除了各種地雷200多枚

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的戰爭，是他私下裡悄悄進行的，妻子孩子都不知道，他怕他們會擔心

可精神的緊張，是沒有辦法掩蓋的，王開學有時會做噩夢，他夢到自己，吃完早飯去山上打柴，他都還沒有走到，「砰」的一聲就爆炸了，他的眼珠就從眼眶裡滾了出來，王開學嚇壞了，在夢裡又叫又喊，突然驚醒坐起來

看著嚇得滿頭大汗的王開學，妻子睡眼惺忪地問他：大半夜你叫啥呀，許久之後，王開學才冷靜下來，含糊著答：夢見鬼了

每當這個時候，王開學是不會上山去排雷的，因為村裡曾經有個故事，有個人出門砍柴，砍死了一條高抬著頭的蛇，然後，他就被地雷炸死了

自那之後，但凡這一天，有一點點不好的事情發生，他就絕不出門排雷

一方面，王開學深信這一套，另一方面，排雷這件事，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整個人狀態良好，不然太容易出事了

即便王開學，已經排了上千顆地雷，按照10000小時原理，這件事他早該徹底掌握了，可排雷這件事，哪有什麼熟能生巧啊，每一次的情況都不一樣，出了事就是全部的人生

有一次，他像往常一樣去排雷，鋤頭剛碰到地，地里立馬冒起了白煙，說時遲那時快，王開學扔下鋤頭，就開始往坡下面滾，滾了才七八米遠，耳邊砰的就爆炸了，泥土覆蓋了他整個身體

原來，他那一鋤頭，一下子牽動了，三顆加重手榴彈的拉環，爆炸威力可想而知

回過神來的王開學，艱難地站起來，開始全身摸，摸了整整兩遍都沒有血，他幾乎不敢相信，癱坐在地上，愣了足足半個小時，才能開始繼續排雷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後來妻子還是知道了，王開學帶她到地里看，她第一次看到了，這個籠罩著她和她的家庭，還有整個村莊的噩夢，原來竟是這樣一個小東西

她從害怕到大哭，然後開始生丈夫的氣，她的親兄弟被炮彈炸死，她的兒子因為子彈瞎了右眼，那幾千顆雷，任何一顆，都可能奪去她丈夫的生命，讓她變成寡婦

這個讓村子裡無數人，家破人亡的小東西，人怎麼可能會戰勝呢

的確，在這個村子裡，地雷實在是太密密麻麻了，有的時候，每5步路就有3顆，每7步路就有10顆，排一條小路就有五六十顆

她對丈夫喊道：你再去，一家人就都變成那樣子！

他在外打工的兒子，也無數次在電話里跟他講，不要再去排雷了

對於妻子和兒子的要求，王開學只是嘴上應著，可一出門他就又去了

因為他滿腦子，都是那些被炸死炸傷的鄉親們，說不定自己多排一顆，就能多留住一個人的生命呢

就這樣，二十多年來，王開學一有空就去排雷，他每年從地里，清理至少200背簍地雷，不知不覺間，他居然排出了20000多枚地雷

單單是土地，都開墾出了225畝，王開學拿出了將近200畝，種上了各種樹：67畝油杉、42畝黃花梨、18畝澳洲堅果

媒體們蜂擁而至地雷村，講述著這個雲南邊陲，被地雷侵襲的小村莊的故事，採訪著那些，被地雷炸傷的帶著假肢的村民們

而王開學，成為了一個在和平年代，20年間排雷20000顆，的孤膽英雄，在那片土地上，這是他一個人的戰爭

有人問王開學，那麼多人被炸死炸傷，可為什麼20多年過去了，摸過了20000多顆雷，他卻能安然無恙

王開學卻答：在雷區趟過這麼多年，之所以還能活到今天，最大的秘密是害怕

這種怕從他11歲那年，父親去世的那一天開始，便深入骨髓，以至於他把每一次排雷，都當做第一次，即使回家躺在床上，在睡夢中的時候，都提醒自己千萬小心

如今的王開學，沒事了就去他樹林里轉一轉，坐在樹下看看，那掛滿樹枝的澳洲堅果，又或是坐在樹上抽根煙

兒子王德華，帶了女朋友回家，看著他家的百畝林地的時候，滿眼都是驚詫，對這位執著的父親，更是肅然起敬

可這對王開學來說，還遠遠不夠，他這一輩子的目標，就是在有生之年，把那些地雷全部排除乾淨，有一個他就排一個，有幾層他就排幾層

據相關數據，這個村所在的縣，至少還有50萬顆地雷，這個村子裡究竟還有多少，沒有人知道

王開學也知道，要把這些地雷全部清除乾淨，用盡他一生都很難，作為一個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他沒有三頭六臂，沒有鋼筋鐵骨，他同樣也怕死

可是看著那些鄉親們，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他的確怕死，可是他更想讓那些鄉親們活

讓村裡的鄉親們，讓他的子子孫孫們，再也不要受到地雷的侵擾，再也不會有人，因為地雷而失去生命，再也不要連夢裡，都是地雷的爆炸聲，便是他日復一日的光榮和夢想

在平凡生活中的我們，在大城市中踽踽獨行的我們，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高考失利了，我們覺得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找不到工作，賺不到錢養家，我們會感覺自己要崩潰

當焦慮和壓力，壓得我們透不過氣，夜不能寐的時候，我們會覺得，這個坎真的過不去了，我們會忍不住逃避，我們會去想，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辛苦

可是這些和王開學，和地雷村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那是他們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註定要經歷的，是他們無論如何，這一生都無法躲過的宿命，可是他沒有抱怨沒有逃避，而是直面它解決它

我承認，人生實苦，在我們生活的戰場上，也沒有人能預知未來的命運，可是我們的結局早已寫好，不就是死亡嗎

那麼，在終點到來前的那一天，不管遇到多高的坎

昂首挺胸

往前走就是了

參考資料：

鳳凰視頻 《走讀大中華 探訪地雷村八里河》

鳳凰視頻 《中越戰爭35周年祭——地雷村》

澎湃新聞 《排雷 ｜探訪中越邊境地雷村：村民雷區「刨食」有人被炸三次》

真實故事計劃 《地雷村：一個人的拆彈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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