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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人說他被醫院騙了,然後就有了《生命之旅》

當人體內的最大細胞「卵子」與最小細胞「精子」相遇,經曆數月孕育,地球上便會多一個人。每個人都由120萬億個細胞構成,自人類初生,基於形態、結構與功能的不同,細胞自行分化為組織,組織聯合為器官,器官又一同協作,運轉著人體這台龐大而精妙的「機器」。

可在你的身體中,你看不見的微觀世界裡,細胞和病毒的戰爭從未休止——病毒不斷偽裝、變異,試圖通過入侵細胞進行自我複製,大量繁殖;人體的免疫系統則生產抗體、複製白細胞與之對抗,一次次積累經驗,升級防禦機制。然而病毒無處不在,其中有些又過於強大,哪怕人類用醫療手段進行干預,也無法避免有人被病痛折磨,乃至被奪去生命。

這些每時每刻發生在微觀世界裡的「宏大敘事」,就是《生命之旅》的夢幻舞台。


微觀戰爭

在人體之內的世界裡,這些每天都在上演的「相遇」和「戰爭」,先後被國內的獨立遊戲團隊——龍語遊戲做進了Demo里:2016年的《精子之旅》重現了精子尋找卵子的歷程,2017年的《放射核》可以讓玩家操作類似藥丸的球狀核進入人體,用定向放射源攻擊病原體。這兩個Demo都是龍語團隊參加Game Jam活動時,用48小時時間製作出來的遊戲原型。它們更像是從一個細胞起源的創意展示作品,卻一步步地向它的最終形態邁進。

無須解釋,第一眼就能看懂是在玩什麼的《精子之旅》

前不久,基於這兩個Demo發想拓展而來的完整遊戲《生命之旅》在WeGame平台正式發售。這一次,玩家將操作被稱為「NCR」的納米核機器人(Nano Core Robot),深入人體內已經病變的器官中,正面對抗病毒和癌細胞,參與這場微觀世界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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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生命之旅》

製作人張大偉對《生命之旅》的定義是「物理ARPG」。遊戲中也有升級、配裝、加點那一套,但用的卻是物理驅動的戰鬥方式——NCR在吞噬纖維組織或被感染的細胞核後,會捕獲它們攜帶的蛋白球,這些蛋白球會圍繞NCR形成防護層,也可以作為攻擊手段,通過脈衝、彈射等方式破壞病毒的保護殼。戰鬥時最主要的消耗品是蛋白球,最考驗玩家的操作變成了走位,而獲勝的唯一方式就是擊碎病毒細胞核的武裝,吞噬它。

「看到有球圍繞著你旋轉,然後被甩出去,就是我們這款遊戲的標籤。」

看到最初的Demo,有些人會聯想到《球球大作戰》,但張大偉覺得除了都是「球」,運動規則其實完全不同

在這以前,我見過形形色色的生命、醫療題材遊戲,將玩法放在醫院經營或手術過程中的居多,製作成《生命之旅》這樣的並不多見。一個只有7個人的獨立遊戲團隊,為什麼會去做這麼一款題材、玩法並不主流的遊戲,我在製作人張大偉的微博,找到了一個有些離奇的答案。

「我被之前的醫院騙了,還騙我做了個遊戲。」

把自己的病痛融入遊戲

說起來略感沉重,製作這款遊戲最初的靈感,源自張大偉自己的身體狀況。

2016年下半年,張大偉被查出得了甲亢,即甲狀腺會合成、釋放過多的甲狀腺激素,造成機體代謝亢進和交感神經興奮——具體表現出來,就是身體容易疲勞,虛弱畏風;白天外出,眼睛遇到光線會感到刺痛,畫畫、打字都止不住手抖。張大偉上醫院檢查拍片,從醫生那裡得知,他身體里長了一個大概2到3厘米的甲狀腺腫瘤,無法判斷是良性還是惡性,要確認必須做喉部穿刺。

醫生說,如果沒處理好,甲亢引起的併發症可能危及生命,可當時的張大偉沒時間沮喪,也沒接受喉部穿刺——萬一出了岔子,剛起步的創業團隊怎麼辦,自己的老婆、兩歲不到的兒子怎麼辦。他決定暫不手術,通過吃藥來控制病情。

「……我想做的遊戲都還沒做完。我不想留遺憾。」

2017年,張大偉的團隊和往年一樣參加了Global Game Jam。這是對遊戲充滿創作熱情的人們尋開心、做遊戲自High的節日,參與者要根據官方確定的主題進行頭腦風暴,在48小時內完成從原型到成品的主題遊戲創作。

這一次他們碰到的主題是「Waves」,也就是波浪,正在做甲亢治療、跟「放射線」打交道的張大偉一下子便有了靈感——因為自己的病,他變得更加關注人類的生老病死,他希望能在遊戲中探討更多關於人類健康和生存環境的話題。

2017年的Global Game Jam現場,張大偉在一張A4紙上完成了《放射核》所有場景路線、物件、敵人和機關的設計,他在開發日誌中寫道:「說白了就是在有限的幾小時內,如何把控一個幾人團隊的工作量,最大限度地把一個遊戲原型執行到位」

Global Game Jam上的龍語遊戲團隊,左三為張大偉

《放射核》完成後,團隊的成員感覺到這個Demo有很大的拓展空間,於是產生了將它做成完整遊戲的想法。

「一開始我們想做得比較專業向,就是玩家一邊玩遊戲,一邊還能學到專業的醫學知識。我覺得這樣的主題很符合我們團隊的價值觀。」張大偉說,開發期間他們瘋狂查資料,看了很多關於人體、遺傳、病毒的紀錄片,希望能在遊戲中高度還原病毒與免疫系統對抗的過程。「可是很難。我有個同事的女朋友在做醫護,聊了一下才發現,要考證資料,每本參考書都特別厚,估計得有10斤重……問題不在於我們讀不下來,而是很多專業術語我們完全看不懂。」

張大偉擔心的是,他們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知識如果做到遊戲里,懂行的玩家會覺得漏洞百出,不懂的玩家可能被誤導或被艱深的內容勸退。開發過程中他們也發現,將「完全擬真」作為設計標準,做出來的東西未必好玩。最後他們決定在大的邏輯概念上貼近現實,但在細節上,比如各種細胞、病毒的形態和攻擊方式上,基於可玩性來設計發揮——比起在遊戲里羅列知識點,更重要的是主題的表達。

一個BOSS戰的設計圖,並不完全基於醫學知識設計。為此,遊戲中特意加入了一段文字提示:「此遊戲中出現的所有與醫學、生物、疾病相關的名詞均未經過嚴格的科學考證,且包含一定科幻假想內容」

「越到後面,遊戲跟我治療的過程就越息息相關。」

他聊起當時去上海某醫院看診的經歷。「那個醫生一本正經地摸甲狀腺,說腫大得厲害,不能吃各種東西,先得吃藥控制,後面做完穿刺說不定得切除,甲狀腺功能也會嚴重受損。我有個朋友正好也是甲狀腺腫瘤癌變切除的,說這種開刀要是不小心,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再說話……就說得很瘮人。」

直到回成都老家,被老婆逼迫去當地以治療甲狀腺聞名的醫院複查,張大偉才發現之前碰到了無良醫生——老家的大夫沒摸到什麼明顯的腫大,拍完片驗完血一看,連所謂的「腫瘤」都不存在。

「主要是甲亢問題,也不算太嚴重。反正這個醫生是這麼跟我說的。」張大偉覺得啼笑皆非,「而且治療方法非常簡單,花不了多少錢,唯一的副作用就是甲狀腺功能減退,需要吃藥調節……不用做手術,對工作、生活也沒有什麼影響。」

可等他意識到被騙時,遊戲都差不多做完了——在「最後的時間」里,是「時日無多」的緊迫感逼著張大偉閉關改遊戲,孜孜不倦,昏天黑地。

「也不知應該跟這幾個醫生說謝謝,還是應該送他們上西天……」


沒掙到多少錢,可也有該做的事

我是去年4月認識張大偉的,當時龍語遊戲剛剛在Steam上架了遊戲《心之形》的第二章。那會兒他沒跟我提身體狀況,只說在開發一款戰鬥機制有創新,支持聯機對戰,有成長性和競技性,受眾也更廣的遊戲。

「已經有一家上市公司來接觸,要代理移動版,現在只差簽字這一步了。」當時張大偉的語氣很樂觀,「如果這個項目成了,立馬可以回血,可以支撐團隊更長的時間,至少一年。」

此前,他們在iOS上架過一款名為《耐心——頸椎病製造者》的小遊戲,一個多月做完,標價1塊錢,沒有任何宣發或推薦,就賣了100來份。他們還做過一款非典型的滑雪主題手游《Stop 4 Fun》,沒找到靠譜的發行商,他們自己覺得還需打磨,也一直沒上線。後來,2D的物理流體解謎遊戲《心之形》在Steam上架了,和電影《頭號玩家》一樣致敬了不少上世紀80年代的遊戲,但在敘事風格和難度把控上爭議不小,銷量只能說尚可。其它還在開發初期的作品就更不用說了——因此,當時這份發行協議對他們的團隊而言無異於雪中送炭。

龍語遊戲在Steam上架的第一款遊戲《心之形》,致敬了不少老遊戲

然而,這家上市公司在簽約後突然變卦,說好的首付款遲遲不給,龍語遊戲耗不起,只能果斷解約——為了適配移動端,他們已經延誤了PC版的開發,並在移動端上花費了兩個月的時間和精力,如果接下來沒找到好的渠道和發行商,這兩個月就等於無用功。這種打擊讓整個團隊士氣低迷,財務上也艱難到一度發不了工資,這時的張大偉還自以為是「身負腫瘤的患者」。

「我懂得如何堅持做理想中的遊戲,但太難做到讓團隊也堅持這樣的信念——因為除了開發遊戲,我還要經營公司,保證團隊活著,還要關注團隊中每個人的狀態。這比做遊戲難多了。」

這種糟糕的狀況持續了兩個月,在一次內部會議上,張大偉忍無可忍,終於爆發,他給在場的所有人兩個選擇:要麼振作起來,一起把遊戲做完,要麼大家就別浪費時間,都散了吧。在場沒有人離開。「畢竟,我們都認可自己做的遊戲。」

於是,即便資金極度緊張,團隊的每一個人仍在有限的條件下努力顧及遊戲的方方面面。比如,遊戲畫面雖然使用成本較低的LowPoly風格,但張大偉嘗試用特別定製的著色器、光影及後期處理來突破遊戲引擎自身的表現力限制,以期獲得較為理想的畫面表現。

張大偉說,「我們團隊沒有優秀的圖形程序,我只能儘可能靠美術上的經驗來彌補,甚至做一些能欺騙視覺但又有效的東西來『矇混過關』」

又比如,遊戲里需要劇情配音,張大偉就拉來了兩位好友——遊戲主播女王鹽和摩點網的王師傅當外援,其他角色就讓自己團隊里的人分配解決。在如今艱難的情況下,他們甚至為遊戲的片頭動畫配上了主題歌,作曲和配唱都是張大偉自己,只有日文歌詞和編曲是找專業人士幫的忙。

「主題曲的歌詞和劇情有強關聯,但中文原詞字數不夠套不進曲,改成日文表字量多了就剛好了……」張大偉說,這是主題曲用日文唱的原因

遊戲也加入了本地的4人同屏聯機,闖關、合作和對抗模式應有盡有。遊戲的各個角落裡塞了滿滿當當的彩蛋,比如致敬《獅子王》的遊戲標題,致敬《月球》的背景設定,致敬《寂靜嶺》的房間編號,致敬馬力歐的帽子武器和蘑菇便當……這個周末,他們還打算更新一個隱藏任務來致敬最近熱映的電影《頭號玩家》。

在操作間的出餐口點擊「來一份食物」,隨機出來的料理有時候長這樣……

「對開發者和玩家來說,看到這樣的電影真是無法形容地過癮!所以這個周末我們想號召玩家到遊戲里來扮演『頭號玩家』,尋找隱藏在《生命之旅》中名為『生命起源』的巨大彩蛋!」

在張大偉的預想中,每個獲得彩蛋成就的玩家都能得到遊戲里一件非常特殊的橙色裝備。第一個找到的玩家能為這件裝備命名,前100名找到彩蛋的玩家將被加入遊戲中的「榮譽操作員」名單——從看完電影、開始構思到關卡設計,張大偉只用了兩天時間。

「雖然沒有錢,有時候發薪水都成問題,但至少大家都在絞盡腦汁地想要把小預算的遊戲,做得大約看起來跟大作一樣。我想既然都這麼用心做了,交給玩家的話,應該也能意識到製作者的用心良苦吧?」在微博的文章中,張大偉這樣寫道。

「這就是玩家需要尋找的那個彩蛋,同時它也是提供給玩家的一個高級武器」

因為在等英文版本地化完成,《生命之旅》沒在Steam開售,而是選擇在WeGame平台首發。目前,《生命之旅》在WeGame賣了6000多套,扣除平台分成和開發成本,掙到的錢其實沒多少,但張大偉還是決定將一部分收入捐獻到醫療相關的領域,表達一份他們自己對醫學的敬意。

「你們的投資人和團隊夥伴對此真的不介意嗎?」我忍不住問。

「這麼說吧,會拿錢投資我們的人,一定不會是因為商業利益——有這個錢幹嘛給獨立遊戲團隊?明明有更賺錢的項目。他們想看到的是我們去做有趣又有意義的遊戲,而不是那種換皮遊戲,那種遊戲不會獲得任何好口碑,除了錢也不會得到任何成就感。」張大偉說,「所以他們不願意被稱為『投資人』,而希望我們對外能叫他『合伙人』,能和我們一夥的,自然是認同我們價值觀的人。我想做捐助這件事,合伙人是認同的,團隊夥伴也是認同的。」

「不擔心有人說你搞捐助是作秀嗎?」我問。

「我不會考慮那些基金會。如果你捐助的資金量非常小,就像一滴水進入海洋,用到哪兒去了都不知道,你捐助的錢可能還不夠支付基金會來跟你對接的人的月薪,那麼這種『捐助』就變得非常可笑。我會選擇微信上那些醫療眾籌的公眾號,看到有在等著錢做手術的患者就能馬上捐助,事後還能收到微信或簡訊推送,直接看到落實的結果。捐款只是我們的私人行為,這樣的形式要親民得多——我並不想去基金會拿一個什麼公證出來跟大家秀。」這是張大偉的回答。


《生命之旅》

《生命之旅》的故事背景被設置在2037年,一個因為環境惡化,犀牛、大象和海豚都已絕跡的近未來時間線。人類罹患傳染病和癌症的概率大幅提升,傳統醫療手段的治癒率也降到了冰點。某大型製藥公司研究出了納米核機器人NCR,可通過人為的精細操作,實現對人體內病毒、癌細胞的精準打擊。

一位肺癌晚期的病人被NCR治癒,自願成為NCR實驗室的操作員,這就是遊戲的主角。奇怪的是,當他和這家製藥公司簽訂協議後,在約定的3年時間內,他不得離開實驗室的操作間,只能通過NCR間接接觸來自世界各地的病患。每次工作後,他都會陷入持續數日的睡眠,每次醒來後,房間里都會發生微妙的變化,這些變化似乎預示著某些令人不安的真相。

像電影《月球》一樣,NCR操作員3年內都不得離開自己的操作間

我很喜歡這個套在核心玩法之外的科幻外衣。《生命之旅》或許就像張大偉和他的龍語遊戲團隊一樣,絕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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