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求你別再買房了，我和你爸快被累死了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姚明月 | 禁止轉載

1

市第一醫院坐落在福清路上。蜿蜒曲折的石板小巷，來來往往都是人。

陸禮穿著白大褂站在醫院門口，手裡拿著一張細細的工資條。

9654。

陽光打在上面，數字一個個飛起來，明亮而灼燙。

驚了知了不停歇地叫。

他最近有些煩躁，姥爺沈忠斌生病沒人照看住在自己家，母親沈美芝每天忙上忙下的伺候著。老爺子看病得花錢，可這節骨眼上老婆李梅看上了一套房子，死活一定要買。

他想著也是，現在的房子6口人擠著確實有些不太方便。況且自己如果不抓緊讓父母把錢掏出來，那個心眼多的妹妹陸顏估計要捷足先登了。

於是他眯起眼給李梅打電話。

李梅說：「元寶玩玩具呢。下腳的地兒都沒了！你下班別去喝酒，回來打掃衛生。」

陸禮說：「媽呢？」

對面笑了，「還能幹嗎？你二姨讓咱媽帶老爺子去醫院。」畫外音是你明知故問。

陸禮停了一下說：「發工資了。」

「多少？」

「九千多。」

「知道了。你把工資條收好，別放衣服里知道嗎？上次咱媽洗衣服差一點就發現了。」李梅把元寶抱到膝上，繼續道，「誰也別說。誰知道哪個多嘴，傳他們耳朵里就麻煩了。」

陸禮「嗯」了一聲。

李梅不緊不慢地說：「錢的事你得抓緊。房子沒幾套，我家托關係才訂上的。明年交房咱們就搬過去。把這邊房子租了。」

陸禮說：「老爺子在這邊住著呢，我媽能讓往外租？」

李梅譏笑道：「你倒是孝順。他們知道咱們缺錢，會想辦法的。」

陸禮有些心煩。

元寶「爸爸爸爸」地叫，這是最好的安慰，比什麼都能讓陸禮開心。

「好兒子，等爸爸回去給你飛高高！」

2

沈美芝帶著老爺子回到家已經晚上六點多。又熱又累，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華燈初上。小區對面是這座小城最繁華的購物商場。音樂噴泉吸引了大量的人，悠揚婉轉的樂音夾帶著四散的水花從天而降，熱鬧似乎才剛剛開始。

沈忠斌每次透析完都像經歷了一次打仗，細弱不堪的身子無力地躺著。

沈美芝把門關好，元寶在客廳蹬蹬地跑，嘴裡嘟囔著，「貓來了，狗來了，我家寶寶睡覺啦……貓不叫，狗不跳，我家兒子要睡覺。」

李梅哄他睡覺時說的兒歌，他看見誰躺著就會哼哼。

李梅想笑，沒好意思，轉身回屋拿了一個玩具車出來，往地上一扔。元寶像小狗似的聞著味道就撲上去，圓屁股坐在上面，沒留神，車翻了。

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沈美芝正在廚房做飯，聽到孫子哭想出去哄。手上油嗒嗒的，洗了手，元寶已經被李梅抱在懷裡哄。

她又沉下心去幹活。灶台上給元寶做飯的器具還鋪在那兒。都是高檔貨。米粉是國外代購的，用的盤子碗也是名牌，每個都要一百多。她仔細研究過，沒看出有什麼好。

把該洗的洗了該收的收了。拿出肉，又從紙箱里拿出西芹和韭菜，細心擇完。肉炒西芹、雞蛋炒韭菜，最後端上排骨，應該……夠吃了吧？

她算計著每個人的飯量，猶豫是不是再炒個糖醋藕片。

腰隱隱酸痛，偶爾活動不對會有針扎的刺痛感。捶兩下，抻抻脖子，似乎……好了一些。

可真熱！客廳開著空調，可是怕油煙嗆著元寶，廚房門關得死死的。熱氣像無形的手，人跑到哪裡它追到哪裡。汗珠子爭先恐後往下滾，調皮地擋住眼。

元寶在外面拍門，圓胖可愛的小人嵌在模糊的光影里，沈美芝又累又覺得欣喜。

她叫「元寶」，陸禮補覺剛睡醒，迷瞪瞪上廁所，說：「媽你別叫了，一會就他非要鬧著進去再嗆著了！」

沈美芝嗓子突如其來地癢，咳嗽代替了回答。

3

飯菜上桌，陸禮一家先吃。沈美芝把飯菜給沈忠斌端過去。

「吃飯吧，爹！」

老頭手臂上纏著止血帶，她兩下扯下來，人造血管粗而明顯彷彿可以看到血液在裡面奔騰往複。之前插針的地方一塊烏青。

老頭微不可察地覷眉。

沈美芝想，人是有報應的吧？

沈忠斌不算什麼好人。前妻去世不到半年就迎娶了新老婆林秀榮。對於後娘，沈美芝姐妹三個一直親不起來，到現在也只管她叫林姨。人家還帶著一個男孩過來。沈忠斌給他改名叫沈耀祖。

光宗耀祖啊，多風光！即使有三個親女兒，也比不上過繼來的一個兒子。

他鬼迷心竅似的把錢都給林秀榮保管。她們花一分都得問她要。日子過得憋屈。

忍耐到沈家三姐妹相繼結婚生子，和沈忠斌一家關係便疏遠了。

十多年前，林秀榮眼睛出現問題，視線模糊漸漸變成瞎子。沈忠斌糖尿病病足走路困難，三個女兒才又往那邊去得多了。

誰知道他們怎麼作的，把日子就過成了火焰山？

沈忠斌自己吃飯，沈美芝把元寶帶到一邊玩。

陸禮邊吃邊說：「媽，不是該換二姨家管姥爺了嗎？」

沈美芝說：「你二姨有事。讓我替她兩天。」

「那她還你不？」

沈美芝一時沒明白。

他學著她的口吻譏諷地說：「一家子還提什麼還不還！能幫就幫唄。誰叫我是大姐！對吧？」

李梅譏笑著在桌下踢他小腿，沒踢准，「砰」，餐桌發出一聲悶響。她俏皮地看陸禮，吐舌，笑笑。

陸禮接著說：「媽，你乾脆和二姨三姨說清楚，以後你都接管算了，讓她們給你錢。」

沈美芝心一沉道：「傻小子，怎麼說話的！我能和她們說嗎？你姥爺我一個人弄，元寶怎麼辦？」

「元寶你現在也沒工夫管啊？姥爺不也是咱們管的多，時間花了，錢也沒見她們多給。還不如說開了，不出力給錢唄！」陸禮說得涼薄。

沈美芝沒吭聲。她也知道妹妹們做得不地道，可她是姐姐還能撕破臉？

兒子不高興，她又看李梅臉色，兒媳婦笑盈盈的，養得白胖的臉笑出兩坨肉。

到底是夫妻倆，編排人時絕對站一邊的。

4

沈美芝越老越覺得時光難熬。盼來的退休生活和理想完全不同。

她曾想著去旅行，去上老年大學。可剛退休，李梅就懷孕。她開始忙著照顧孕婦。

元寶出生，又照顧元寶。她幾乎白天黑夜都在圍著他轉。

元寶能跑了，沈忠斌又倒下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彷彿安排好的。

沈忠斌半年前糖尿病病足截肢，引發腎衰竭尿毒症，必須做血液透析。

一次四個小時，一周三次。人心在醫院與家，日復一日的煎熬中變成鐵疙瘩。

到做透析那天，別的什麼都別干。做準備，出發，做營養餐，搬沈忠斌外出，打車，方方面面細碎的事壓得腦仁疼。

滿病房都是病懨懨的人，有的人做一半血壓沒了就地緊急搶救。常去會認識一些「熟人」，哪天見不到面不用問就知道去哪報到了。

人老了，特別害怕面對生老病死。

還有，巨大的花銷。透析一次五百，血濾七百，還沒算其他保命的藥物以及路費飯費。

林秀榮見沈忠斌成了廢人，把姐妹三個招到床前說：「你們把他接走吧。以後你們伺候他，耀祖伺候我。」

二閨女嘴快，不悅地搶白，「林姨，我爸伺候你這麼多年，現在你要把他一腳踢開？」

老太太靠在紅木椅上氣勢洶洶地說：「話不能這麼講。我看不見伺候不了他，他也顧不了我，能咋整？」

沈忠斌沉默著。一家子個個陰雲密布。

最後仍是沈忠斌拍板說：「就這麼著吧！」

一句話，風雨飄搖的家散了。

擔子回到三個閨女手裡。這時一問才知道，不光錢全讓林秀榮攥著，當年沈美芝親娘在世時分的房子也過戶給了沈耀祖。

她們想把房子賣了在醫院附近租房，剩餘的錢用於給沈忠斌治病的美好願望成了泡影。

5

入夜，沈美芝伺候沈忠斌洗漱，自己再泡腳解乏。滾燙的水裡，氤氳升起的霧氣讓人舒服得犯困。

她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一天奔波下來腳有些腫。鋪蓋放在沙發床上。

陽台，落地窗帘被夏風掀起一角，霓虹燈色在黑暗中嫵媚妖嬈地延伸綻放。心卻難得地靜下來。

一門之外，陸禮躺在床上看電視。

李梅當著他兩下把裙子脫了，「你什麼時候提買房的事啊？要不我說？」

陸禮含糊地答，「明天吧。你兒子過生日，不是挺好的機會？」

「你媽是不是傻？二姨三姨不知道咱家孩子小需要照顧？她們家孩子都上小學了，大人早該解放了吧？一個說工作忙一個說要送孩子，就把老爺子扔咱家？她們倒是心輕。咱家也一堆活呢！」李梅沒好氣地說，「你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我爸媽老實得很！」陸禮賠笑道。

「老實得過了就是傻！不過，你妹可不傻。」

陸禮盯著她。

李梅繼續說：「見房子漲價也要買。你爸媽給咱買了，她開口能不讓買？少不得也得贊助點。」

陸禮咬著唇半晌才說：「得了！她要真精還問我春景園的房子好不好？直接問咱媽要錢不就行了。」

「那是她知道裡面有我家熟人在幹活！不然她問你？」她冷冰冰甩他一記白眼。

陸禮討好地笑，「媳婦，我明天準保和他們講。老頭子那邊的事……咱媽不說，我怎麼找二姨三姨說啊？我算那根蔥。」

李梅沒逼他。她換上紫色真絲睡裙，服帖柔軟的料子流水一般划過她的身體，包裹美妙的丘陵山峰，肆無忌憚流進陸禮的眼睛。

這衣服買了很久都沒機會穿。她總不好穿著這個，在陌生的老爺子眼前晃吧？此刻，她任性地想穿。

李梅微胖，膚白。胸脯高聳，陸禮色眯眯爬過去，照著那雪白就咬。

她推開他，帶著埋怨說，「你也成狗啦？小心媽……」

陸禮紅著眼，下面已經硬邦邦，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推倒，啃著她的唇說：「小聲點就行，已經多少天了！再憋，要死人的。好媳婦！」

李梅張開雙臂拍打他後背，嘻笑，腳丫子蹬他修長的腿上，毛茸茸的觸感有些癢。

婆婆睡客廳，小兩口的房事都不敢盡興！忍到極致便也不管不顧了！

沈美芝隱約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過來人，什麼不懂？她臉紅了，好在夜黑。蒙上被子，黑漆漆的，她看到老公陸正國的臉。

為了幫陸禮看孩子，她和老陸分居兩地。離得倒是不遠，開車大概半個多小時。陸正國住的是廠區老房，他還沒退休，不想來回折騰，一個人住那邊。穿衣吃飯全靠他自己張羅，只偶爾過來看孫子。

這套房子是當初為了陸禮結婚買的。陸禮在醫院ICU當高護，辛苦，掙得卻不多。陸正國心疼他，房貸自己還，一個月三千多，要還二十年。

二十年呢。沈美芝心酸地想，自己和老陸沒本事。辛苦半輩子，也只能再幫他們這麼多。

陸禮好歹總算結婚生子了，陸顏呢？

她又想到女兒。

當初婆婆非要她把陸顏生下來，說兒女雙全多幸福！

為此她差點丟了工作。

陸顏也結婚了。她沒怎麼管過她，一直是奶奶在帶，和她的感情不深。

陸顏大專畢業嫁了郊縣的塔吊司機。沈美芝和陸正國拚命反對沒效果，眼睜睜看著她往火坑裡跳。

如今，陸顏在市裡私立幼兒園當老師。沈美芝幫不上忙，洋洋只能和村裡奶奶一起生活。

洋洋也很可愛，每次見到她都伸手讓抱。

元寶吃醋不讓抱，為這個兩人也能哭成一團。

沈美芝想著想著微笑起來。

6

叮鈴鈴……

鬧鈴五點半準時響起。

沈美芝做了夢。她夢見死去的娘抱著一隻黑貓坐在太陽地兒里曬太陽。身後是大片葵花田。老太太不哭不笑，貓窩她懷裡穩穩地睡覺。

夢，很美。比她美。她一睜眼就清醒了。有很多事還等著做，沒法沉浸夢鄉。

她利索地爬起來，洗臉刷牙再回來疊被子。天剛蒙蒙亮，拿幾個手提袋子騎上電動車趕早市。

市中心有一點不好，買什麼都貴。菜啊，水果啊，比城郊市場價格能高出不少。

陸禮兩口子掙的錢不夠花。他們什麼都要好的。不管是自己還是孩子。衣服吃食，用具玩具，給元寶報個早教班都要兩萬。

沈美芝聽著價格，肝顫哪。

她沒那麼多錢給他們造，她就管管小處。買菜買肉買雞蛋買零食，交電費水費物業費暖氣費等等生活上的開銷。看似不起眼，一攏賬也嚇死人。

為了省錢她得早早起來，到城郊的早市，買村裡人自己種的菜。他們吃不完賣掉掙個零花錢，不了解市場行情，給錢就願意賣。

沈美芝粗略逛一圈，收穫大包小包的東西。快七點，趕忙往回走。到家正趕上陸禮吃飯。她再伺候沈忠斌。

每一項時間都卡得很緊。像行走的齒輪，稍鬆懈就會帶來麻煩。

就像今天，她不小心和人撞了一下，溝通處理完回家，陸禮走了。沈忠斌沒能及時上廁所，拉在床上。

臭味熏到客廳，李梅和元寶不敢出來，躲在卧室看《小豬佩奇》。

沈美芝來不及抱怨，趕緊開窗透氣，清洗收拾，給沈忠斌洗澡換床單，最後點上檀香。

一切忙完，她小心翼翼叫李梅吃飯，說怪自己忘了時間，說：「你二姨說了，一會兒讓我把姥爺送她家去。」

李梅說：「沒事！我和元寶不著急。」

陸禮一走，她待沈美芝就淡淡的，笑容到不了眼底。

沈美芝也顧不上。她腿肚子被撞了一下，站不穩正鑽心地疼哩！

7

送沈忠斌去二閨女那兒的時候，李梅和元寶不在家。

她分了幾趟才把東西都運到計程車上。

陸顏期間打來電話說，想過來看看她。

沈美芝拒絕了。她想老頭子剛走，陸顏就帶著洋洋過來，李梅估計會不高興。

洋洋比元寶小三個月，兩個孩子到一起就打架。她哄誰也不是。房子都得掀翻了。沈忠斌透析還得在這兒住，不能讓李梅心煩。

她狠狠心，只能繼續讓陸顏受委屈。

陸顏不高興地說：「媽，我爸那兒你不讓我去，怕他累著。我哥那兒你也不讓我去，怕我嫂子生氣！那我呢？你想過我嗎？我是你親閨女嗎？！以後你們有事也別找我！」

這話扎心了！

整個上午，沈美芝都被陸顏絕情的話刺激得昏昏沉沉。她腰疼腿疼胸悶，都是老毛病，捨不得花錢看就當沒那回事。

她忍著不適陪元寶玩。

「元寶！叫奶奶，叫奶奶給你吃。」沈美芝舉著一根魚腸逗元寶。據說這是日本產的，小小一根要好幾塊錢。買什麼小日本的東西！讓你太爺爺知道還不拿棍子打你屁股。他可是打小日本的英雄。

元寶「奶奶」「奶奶」地叫，吃一口不過癮，又勇敢地上前搶，火氣上來一口啃在沈美芝手背上，濕軟疼痛。小牙還真尖！

沈美芝裝樣子揍他屁股，打了兩下。元寶以為她在和他鬧，咯咯笑著滾到地上。

李梅睡醒了正看見小豬一樣的兒子在地上滾，腿上還沾著火腿渣，有點不樂意。她打著哈欠說：「媽，爸一會兒回來。」

沈美芝說：「回來幹啥？」

李梅便笑著說：「今天你孫子生日。」

沈美芝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大聲叫，「啊！」她拍自己腦袋又說，「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這腦子哦！」

陸禮在卧室大喊，「媽，你多大嗓門啊！」他走出來慢悠悠說，「我二姨和你說什麼了沒。老房子能要回來嗎？現在怎麼也值一百多萬呢！」

她沒好氣地說：「人家壓根沒準備還。房產證現在是沈耀祖的名。一點辦法沒有。」

「二姨厲害啊，讓她出面鬧。」陸禮笑著說。

沈美芝嘆氣說，「她厲害也得看兒媳婦臉色。」說罷，驀地覺察可能會讓李梅誤會又忙解釋道，「其實你二姨就是紙老虎。」

陸禮說：「那邊孤兒寡母，你們成心鬧他們能怎麼樣。還是你們太軟。」

「哼！」沈美芝冷笑著說，「人家讓打官司。就咱們現在這情況，去透析都把人耗死了，哪有精力打官司？」

陸禮突然想起之前和李梅的閑聊，疑惑說：「媽，姥爺會不會還和那女的好著？是故意把爛攤子甩給你們？」

沈美芝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許久才搖搖頭說：「不能！」

「姥爺這事辦得沒良心。好東西都給那邊，破事塞給你們。打官司就打，既然房子和錢要了，老頭和老太太都給他。」

陸禮一串話說完，也說到沈美芝心坎上。

沈忠斌一直對兒子好，好到如今不知作何想法。這麼久別說過來照顧他，就是電話也沒打過吧！

她搓了搓臉疲憊地說：「算了！一提滿肚子氣！還是和孫子玩。」

她一把抱起胖孫子說，「又長了啊！」

陸禮說，「可不是，一轉眼你孫子也該娶媳婦了！趕緊攢錢買樓，給他多掙點。」

「我倒是想多買幾棟，哪有錢啊！」

陸禮和李梅對視一眼，聳聳肩，各自散去。

門鈴響。

沈美芝說：「你爸來了？」她樂呵呵去開門。

門外卻是個姑娘，客氣地遞上來一個半米見方的咖啡色漂亮盒子。

李梅搶過盒子道，「給元寶訂的蛋糕到嘍！」

元寶鬧著要打開，陸禮把他舉起來，人在半空旋轉笑得口水都流下來。

機器貓圖案的大蛋糕，中間夾著時令水果。這個蛋糕竟然花了四百塊？沈美芝看著單據又開始習慣性心疼。

陸禮一家圍在桌前看機器貓說說笑笑，沈美芝回小屋休息。剛換的床單，鼻尖嗅到淡淡的洗衣粉味。她和元寶的生日整隔一個月，這麼說她馬上就要53歲了。她可捨不得要蛋糕，小孩子喜歡熱鬧，人老了就願意從簡。一碗面就行！就是不知道老陸能不能回來？她迷迷糊糊地亂想著。

陸正國一直到開飯點才到，風塵僕僕提著一隻烤鴨，一個大玩具車。門還沒開，吆喝元寶的大嗓門就傳來了。

沈美芝做了一桌菜。她對陸正國說：「知道你回來沒準，我們沒等你先吃了。」

陸正國無所謂地說：「等啥？不用等！」

她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都怪我把生日這事忘了。阿禮也不早說，不然我也給孩子買個禮物。」

陸禮不以為然道，「小屁孩，買什麼禮物！還是給錢吧！」

沈美芝氣得拍他腦袋說，「給——一百萬。」

陸正國洗了手過來，說：「廠里這半個月檢修，小年輕幹活不讓人放心，不然還能早些回來。」

沈美芝看他頭髮大片大片白了，油膩地纏在一起，臉更瘦，和死去婆婆的模樣越來越像，心疼地說：「你不會偷會兒懶？成天傻實在。」

陸正國撥著元寶的小胖手吹氣，不聽不理。

「擰巴勁兒！」她加重語氣。

一家人插上蠟燭唱《生日歌》。再一起吹滅它。黑洞洞的一點光里，小傢伙樂得嘟嘟臉上的兩個酒窩也開了花像極了小時候的陸禮。

沈美芝大笑著配合李梅拍合影發朋友圈。

一切很幸福。

其樂融融一餐飯，快結束時陸禮說：「爸媽，和你們說個事。」

沈美芝說：「啥事？」

他慢悠悠地答，「我們又買了套房！」（原題:《養老記》，作者：姚明月。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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